關系一直很差嗎?不是的,和沈縛一同度過的,他的十八年,沈縛作為哥哥,家長,引導者出現了十六年,讓這一切分崩離析,沈縛變成一個古怪的陌生人隻用了兩年。
所以,謝飛雲覺得不可思議是很正常的,任何見過他們曾經相處模式的人,都會對現狀感到錯愕——包括許海盛。
壓垮駱駝的從來不是千軍萬馬,而是最後一根稻草。林疏至今記得那個改變一切的午後。母親難得從科研考察中抽身回家,久違的一家三口圍坐在餐桌前。溫馨的氣氛尚未散去,父親突然開口:
“寶貝啊,有件事現在說可能為時過早,但算算日子,也差不了多少,咱們一家人好不容易湊齊了,不如商量一下?”
“什麼呀。”林疏伸着筷子,很沒形象地站起來一點去扒拉,今天家裡多了人,保姆的擺盤位置就不太對了,把他最愛吃的菜正好跟他設置成了對角線。
林父整理着措辭,試探着征求他的意見:“你想跟小縛結婚嗎?”
“啪嗒”一聲,他好不容易夾起的肉塊在中途掉落,飛濺的油點落在真絲紡織的印花桌布上,玷污了一大片雪白。
林母見狀連忙打圓場,使勁拍了丈夫的手臂一下:“诶呀,你那麼直接做什麼,我們兒子還不知道呢。”
林母把落在耳前的發絲抿到耳後,笑容溫婉:“乖崽,你小縛哥哥可能不好意思說,他之前千裡迢迢跑來找我,說從小看着你長大,特别喜歡你,以後也想跟你在一起,接着照顧你,不知道你願意嗎?”
“這小子真是,毛還沒長齊呢就想着圈地盤了,說什麼先訂婚,等小疏成年了再結婚....”林父感歎,“要不是看他打小就圍着小疏打轉,有幾分誠心在,我起碼得給他扭送到沈家祠堂跪着。”
林母撫掌:“我倒是覺得不錯,這些年觀察下來,小縛是個會疼人的孩子,能把小疏照顧好,這我就放心了。”
林父不置可否:“沈家不是什麼小門小戶,情況複雜,規矩多,我們也不是賣兒子的人,小疏幸福就好,何必攀這個高枝。”
母親說的委婉,父親說的直接,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上了,完全把林疏這個當事人排除在外,他傻眼了,呆呆的坐在座位上,覺得背後的镂空雕花格外的不平,茫然道:“沈縛要跟我結婚….?什麼,什麼時候,為什麼,我……”
最後變成了一句:“他怎麼不告訴我?”
父母相視而笑,為他幼稚的話語忍俊不禁,林母把那盤菜移到林疏面前,親昵的點了點兒子的額頭:“這是前兩年的事了,那時候别說你了,小縛才多大,他一說把大人都吓一跳,就你那個被慣壞了的脾氣,告訴你不得把天掀了。”
“我和你爸本來挺難接受,好好的兒子讓别人家的拐跑了算怎麼回事,就想着再等等,小縛對你有一點不好,或者你有一點反感他,這事就沒門,但是都沒有呀,寶貝,你不是很喜歡你的小縛哥哥嗎,每次給你打視頻就能看見小縛在旁邊,有時候我這當媽的還覺得兒子煩呢。”
林疏把筷子撂下,下意識擡高聲音反駁:“是他老纏着我!每天我離開學校和家他就要跟着去,不告訴他他就去問我朋友,我去哪了,做了什麼,他都要知道,我玩他也要管着我,什麼都不讓我幹!”
林母笑得合不攏嘴:“這不挺好的嗎,你同齡那些小孩們一個個抽煙喝酒的,就我們崽崽乖乖的,多讓媽省心啊。”
林父沉吟片刻,跟着點頭,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難得看見一個微笑。
“….可是你們好像默認我喜歡男生了,”林疏喃喃道,“我不是…..我還不知道我喜不喜歡….”
“嗯?”林母訝然,“小縛不是這樣說的呀。”
林疏睜大眼:“他說我是同性戀?我不是!”
“不是不是,”察覺到他情緒異常,林母收起了那點略帶揶揄的笑,緊張道,“他說....你喜歡他,我還以為....沒事乖寶,媽媽就是跟你商量一下,一切以你的意見為準,你不喜歡就算了!這小子,怎麼騙人呢!”
“......”
林父也變了臉色,拍的桌子一震:“既然這樣,我再跟沈家談談,小疏你就别管了。”
無論如何,是沈縛先越過了那條線。他不要做兄長,偏要當愛人。這一箭射出,就再沒有回頭路。
後來林疏發現自己真的喜歡同性,他不是沒想過,他到底真的對沈縛産生過不一般的感情,還是少年時期對男人實在缺乏應有的邊界感,令沈縛産生了誤會。
但無論喜歡與否,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他跟沈縛本來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是沈縛先越過了那條線。他不要做兄長,偏要當愛人。這一箭射出,就再沒有回頭路。
親手打破了他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邊界,就要承受代價,毀掉他們感情立足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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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謝飛雲還是被工作絆住了手腳,季麟如願以償的邀請林疏坐上了他的副駕,當然,不是肉包鐵的張揚機車,而是渾身散發着淡淡資本氣息的紫色邁巴赫,内部裝飾花哨的跟車主如出一轍。
盡管林疏一再表示他可以花錢叫車回去,但最終還是迫于金毛呼哧呼哧圍着他團團轉的“盛情難卻”,屈服了。
林家比不過沈家代代傳承的驚人财富,全靠林父抓住時代風口發家,與林母共同打拼,夫妻二人齊心協力才有的今天,林疏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
有了孩子後,林母孕期反應大,受激素影響郁郁寡歡,林父把房子搬到了名盛一時的雲山别墅,希望能林母遠離市區的喧嚣,有個靜心的地方。整塊地皮臨江而建,煙波浩渺,鐘靈毓秀,格外受富人追捧。
這樣的地方難免路途遙遠,比較難走,清晨出發,過了正午才接近目的地,林疏好久不坐車,難受的直哼哼,季麟開的再穩當也不管事。
林疏捂着肚子,紅潤的嘴唇褪去了血色,虛弱道:“好想吐哦……”
“吃了暈車藥還睡不着嗎?”季麟皺眉道。
“再堅持一下,下高速就到了———要不要聊天,我記得這樣會好受一些。”
林疏有力無氣道:“聊什麼,你堅持不懈邀請我放學後坐你的摩托車去飙車的過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