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會做飯的年輕人不多,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的?”
祁揚想了想:“……6、7歲吧,記不清了。”
“這麼小?”宋景予不解,“小孩子靠近火很危險,你父母沒攔着你嗎?”
祁揚實話實話:“我爸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媽媽為此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我需要自己照顧自己。”
宋景予訝然:“對不起,我多嘴了。”
祁揚搖頭:“已經過去很久了,沒什麼好介意的,我知道宋老師問這些是出于關心我,所以沒關系。”
宋景予:“那你媽媽呢,她後來好些了嗎?”
一滴水砸入湖中,打破看似平靜的假面,祁揚剛浮起的嘴角蓦地滞住。
“别勉強自己,不想說就不說。”宋景予後悔道,“抱歉,本來隻是想多了解了解你,沒想到反而把事情弄得這麼遭。”
“她後來結婚了。”祁揚機械攪動碗底的殘粥,“應該算過上了她想要的生活吧。”
“早熟的孩子過得辛苦。”宋景予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幸好我們小揚很堅強,成為了非常優秀的大人。”
宋景予的手很暖,動作又輕又溫柔,像對待一件極為珍貴的易碎品。
一陣細微的電流穿過身體,不知怎的酸了眼眶,祁揚慌亂别開臉。
明明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能做到平靜地講述這一切,祁揚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面對曾經的種種。
可不知道為什麼,聽完宋景予誇他的話,壓抑許久的委屈忽然間如野草瘋長。
祁揚嗓子澀得厲害,小口呼吸着平複心情。他将碗捧起,擋住自己蓄滿淚水的眼睛。
失律的呼吸,克制不住顫抖的手……祁揚知道,洞若觀火的大導演怎麼可能察覺不出他拙劣的表演,隻是對方足夠善解人意,沒戳破罷了。
一雙滾燙的手撫上祁揚指尖,将他高舉的雙手輕輕往下壓。
沒了遮蔽物,祁揚頓時無處藏匿。
宋景予伸出另一隻手,用指背拭去他眼角的淚痕,輕柔而珍重,祁揚感覺臉頰像被羽毛輕輕刮了下。
“乖,别哭。”
祁揚緩緩擡頭,不小心跌入一雙幽深的眸子,對方長久地看着自己,滿是憐惜,就好像……他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珍寶。
祁揚沒見過這樣的目光,在戚泷身上也沒有,似乎某種不得了的東西即将破土而出,他又慌又怕,偏頭躲開。
這一動作讓祁揚的臉從宋景予指腹間擦過,像小貓撒嬌,故意往上蹭似的。
祁揚埋着頭,那灼人的手指不僅沒有收走,反而順着他頰邊一路往下,又輕又慢,最後在嘴角停住。
太長時間缺乏休息,一碗高精緻碳水無疑是強效安眠藥,加上情緒大起大落,祁揚意識如絨絮一點點飄遠,由遲鈍到潰散。
祁揚沒及時意識到此情此景有多暧昧,隻是一味縱容自己享受這份溫存。
視線模糊,頭也昏昏漲漲,祁揚感覺自己唇角似乎正被揉弄,那力道不重,還有股憐恤的意味。
祁揚疲憊擡起沉重眼皮,恍惚看見面前那張臉在視野中一點點放大、清晰……
噔噔——
敲門聲突如其來,乍破所有旖旎,宋景予飛速後撤,退回最初的位置。
好事進行到一半被打斷,他陰沉掃向門口,隻想拿件趁手的擺件把壞他事的人拍死。
“景予在嗎?”張昊不停拍門,“别那麼熱愛工作嘛,我給你帶了烤串呢,除了我,還有誰會念着你~”
聽見制片人的聲音,祁揚醒了大半。他警惕看着門口,擔心外面的人闖進來。演員大半夜出現在導演房間,怎麼想怎麼奇怪。
拍門聲漸漸小了,張昊自言自語:“電話也不接,别是睡了吧。”
祁揚松口氣。
張昊得瑟一笑:“嘿嘿,幸好我有密碼。”
那口氣又提上來了。
密碼鎖按鍵聲一響,祁揚頭皮都要炸了,他反手将碗筷丢進垃圾桶,慌不擇路沖進卧室。
張昊大搖大擺跨進門,和直挺挺坐在沙發上的宋景予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你沒睡啊。”張昊把打包盒放在茶幾上,“沒睡你不給我開門。”
“有事?”宋景予不掩煩躁,臉更是黑成鍋底。
張昊一臉莫名:“誰招你惹你了,火氣這麼大?”
“呵。”
張昊瞥見茶幾上的湯盅,緊接着是見底的粥:“喲,宋導還挺會享受,酒店什麼時候多了夜宵服務?”
他剛想湊近想看看是什麼粥,卻在不遠處瞄見一圈殘留的可疑圓弧型水漬。
他想,宋景予應該沒有一邊吃飯一邊換位置坐的習慣。
張昊忽然想到一種可能,目光稍轉,皮質沙發上的凹痕清晰可見,似乎前不久還有人坐在上面。
張昊瞳孔放大,求證似地看向宋景予。
宋景予怒極反笑,臉沉得要殺人:“知道了,還不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