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揚沒推辭，他現在情緒很亂，勉強拍攝隻會耽誤進度，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他埋頭穿過忙碌有序的人群，形單影隻，與周圍格格不入。

“小揚。”張副導叫住他，一把年紀的人了，面對一個二十出頭的小輩竟還扭捏起來。

“我今天忙昏頭了，才知道網上發生的事，實在不該說那樣的話，你别往心裡去。”

祁揚低垂着頭：“該說抱歉的是我，我沒調整好狀态，影響了全組的進度。”

“你，哎。”張副導想安慰，又不知如何開口，“你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刷刷沙雕視頻，調節下心情。”

祁揚點點頭，轉身獨自邁進夜色中。

祁揚回到劇組租用的辦公小别墅，在空蕩走廊中漫無目的徘徊，不知不覺走進一間會議室。

會議室裡沒别人，祁揚進來後也不開燈，黑燈瞎火找了個位置坐下，發呆。

忽一陣鈴響，祁揚拿出手機，是制片人。

來興師問罪的嗎？

祁揚忐忑接起：“喂，昊哥。”

張昊聲音很急：“小揚，宋景予聯系你沒？”

“沒……”祁揚疑惑，嫂子不是和他一起在國外參加活動嗎？

張昊沒忍住罵了聲：“大概十多個小時前吧，我們收到宋景予發來的消息，說他有事先走一步，然後瞞着所有人偷偷跑了，天殺的，待會兒還有幾家采訪！”

張昊氣得直喘：“我們都懷疑他回國了，你如果有他消息，一定要及時聯系我知道嗎？”

“好。”通話結束，祁揚還沉浸在這爆炸性的消息中沒反應過來。

那個一向以事業為重，被圈裡所有人誇靠譜的宋景予，丢下團隊和工作，自己偷偷跑了？

真是史詩級魔幻大片。

祁揚正猶豫要不要發個消息問問，轉念一想還是算了，他不知道該以什麼臉面去見嫂子。

“那祁揚怎麼不去死啊，一天天的竟惹麻煩，今晚又要加班，煩死了。”

“就是，傻逼。”

會議室門外，幾位年輕男女的罵聲越來越近，祁揚尴尬無比，迅速鑽進桌布底下藏起來。

喀哒一聲，門打開了，幾人陸陸續續進來，大包小包的塑料袋放到桌面上，房間沒一會兒便充斥着煙味和油味。

“所以他和導演的八卦是不是真的？”

“他和導演那點爛事根本無人在意好嗎，誰讓我加班，誰就該死。我聽他們說，祁揚剛剛拍戲時喪個鬼臉，張導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的，太解氣了！”

“哈哈哈哈。”

“不過趙天溪真能回來嗎？”

“管他呢，誰演男主不是演啊，我覺得還不如讓太子爺回來，工作量至少能減輕一半。”

“話說國舅爺不是願意加投資嗎？求太子爺回來吧，給老奴們改善改善夥食，說不定太子爺拍高興了，過年還能賞我們紅包哈哈哈哈哈。”

……

祁揚深吸口氣，身體小幅度發抖。他說不上什麼感覺，接踵而至的惡意讓他連難過的力氣都沒了。

他将自己縮成小小一團，辱罵和嘲諷在頭頂接連響起，祁揚思維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生不出任何想法。祁揚感覺有點累，隻有扣手指時能讓腦子稍微清醒些。

剛愈合的傷口一點點被撕開，血珠争先恐後滋滋往外冒，不一會兒便染紅了所有指尖，而祁揚卻對此一無所覺。

“笑夠了嗎？”

熟悉的嗓音自會議室門口乍然響起，帶着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森冷，祁揚霎時瞪大了眼。

“做事之前先做人的道理，幼兒園老師沒教過？”

“宋，宋導……”剛才還神氣十足的一群人瞬間呆成鹌鹑。

宋景予：“各位既然對工作這麼不滿，那另謀高就吧。”

幾人慌了，紛紛換上讨好的笑。

“宋導，大家隻是開個玩笑，不用這麼認真吧。”

“是啊是啊，我們沒那意思的。”

“我們又沒當着祁老師的面說，隻是私底下鬧着玩而已。”

“聽不懂人話？”宋景予聲音冷得駭人，抑制已久的情緒瀕臨爆發。

“我說，滾。”

這些人再混也不敢和宋景予硬碰硬，灰溜溜逃離現場。

房間倏然靜下來，一絲聲音也沒有，祁揚卻緊張得不敢呼吸。

宋景予應該沒和那些人一起出去，可外面竟然沒有一點動靜，祁揚背脊發涼，莫名生出自己被盯住的錯覺。

祁揚安慰自己藏得很隐蔽，應該不會——

唰！

眼前桌布被掀開，明亮到晃眼的光線乍破黑暗。

祁揚擡頭，正對上宋景予陰沉得像要吃人的眸子。

宋景予漸漸緩和了表情，朝他伸出手：“那些人走了，出來吧。”

祁揚沒動，呆呆看着他。

鋒銳的眉眼輕輕一挑。

“怎麼，連我也要一起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