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七歲的夢,從漫無邊際的冬夜開始,等儀式在火把中召開,所有穿着白袍的信徒環繞在周圍,他們虔誠地跪下又将雙手放在胸前,結着外鄉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奇怪手印。
“祭品……”
“占蔔……”
“铛铛铛——”
盛大的祭祀在地下室,儀式的展開從第一位老人在最中央描繪的眼睛開始,站在最中間的年輕人戴上黑布遮住眼睛,又被年老的村民畫上一雙純白的眼睛之後,四周是四座小小的青銅鼎,鼎之下烈火灼灼,經幡随風而起。
所有虔誠的人都在祈禱願望實現。
“不想死……”
“不要大兇……”
……
燭火于黑暗中散發微光,穿着白色衣袍的信徒們匍匐跪地,将禁忌的果實匆匆奉上餐桌的高台,而最中間的白袍使者,伸出瘦弱的左手腕,将匕首的刀鋒抵在血肉之處。
“咔擦——”是蘋果被啃咬的聲音,卡卡西站在窗邊看着陰影中的少年,“鳴人,現在你該和我說說,是如何看待宇智波鼬這個人?”
宇智波鼬?
是那個人的名字……
……
從生到死,不過匆匆的二十一年,死的時候,沒有人知道那個名叫宇智波鼬的人喜歡什麼?想念什麼?會不會對常年累月的病痛感到絕望,有沒有在那殺父弑母、葬送一切的八年裡感到痛苦。
沒有人問過十三歲的鼬到底抱着怎麼樣的想法把屠刀指向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族人,長達……八年的時間,整整八年,對他的感情,對他所有的恨意,包括臨死前反複折磨自己的記憶早就模糊。
重歸現實的窒息,眼睛又變成了血紅的顔色。
“那家夥,是,佐助的哥哥。”
彼此的關系中血親毫無疑問的優于其他人,卡卡西并不意外這個答案,但是不夠,“沒錯,他确實是佐助人生檔案中無法抹去的血親,但是我想問的是當你看完這些卷宗,徹底了解宇智波一族的過去之後,對這個背叛一切的男人如何評價?”
如何評價一個死去的人最難,尤其是那個人早在一年前喪命于自己的兄弟之手。
“我……”
在忍者剛剛成年的二十一歲結束,所有記載木葉根部的曆史裡,關于宇智波一族的一切都是負面的,那一族是繼承六道仙人之子因陀羅的嗜殺、強權、背叛、好勇鬥狠的種種劣根性,千百年前的忍宗因為繼承人一戰徹底分裂,崇尚愛與和平的阿修羅與自己的哥哥徹底決裂,而那位哥哥因為受到力量的誘惑,不斷在扭曲的嫉妒中……
流淌因陀羅嫉妒,繼承因陀羅憤怒,為了開眼必須嗜殺血親的宇智波一族注定邪惡。
千手扉間的斷言并沒有錯。
“我會成為佐助的兄弟,我希望他能夠放下對宇智波鼬的恨意,更希望他能順利回歸木葉,變成從前那個……我來,”鳴人無力地擡起右手,“我可以保護佐助,隻有我能夠保護現在的他!”
“鳴人,我問的是你到底是如何看待宇智波鼬這個人?不要逃避現實,更不要在這個時候決定佐助的去留,”卡卡西放下蘋果,“如果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那就好好想想這麼多年,從村子裡聽到的聲音。”
村子裡的聲音?
那麼多年從九尾之亂,所有如同種子一般的憎恨紮根在木葉的光明下慢慢綿延,衆人的聲音就像詛咒,所有人的視線從最開始就告訴村子裡唯一的異類——九尾奪去了最珍貴之物。
“村子不可能接受這樣一個恐怖的怪物,我們都是弱小的普通人類,我們…沒有辦法去照顧他。”
“那會害死活着的村民,他是不可控的危險。”
“怪物怎麼會屬于村子,你該知道,那種人隻要活着必然帶來死亡。”
“所有人都很害怕。”
“我們不希望流血,也讨厭傷疤。”
毫無道理的指責、從未消失的排擠,甚至是那些時時刻刻存在的霸淩,隻要想起那些聲音,藏在封印中的九尾就仿佛時刻都能破籠而出,可是看着老師的傷疤,金發碧眼的少年又把所有想說、想發洩的話憋回喉嚨。
九年前,宇智波一族的滅亡之夜,所有秘密皆随之而去,八歲的宇智波佐助從此孤身一人成為遺孤,十三歲的宇智波佐助在渡過波之國任務之後,因為那個人,徹底叛逃,留不住,所以一拳垂在肚子上的時候,被村子裡的大家取名為九尾妖狐的鳴人才會克制一切情緒。
沒有誰能感同身受,更不會再有人如此特别……
“一直以來那些聲音都讓我很痛苦。”
宇智波鼬是個瘋子……
宇智波鼬是個叛徒……
還以為他早就死了……
宇智波鼬不是那樣的人,他不可能背叛木葉,過去的鼬……
果然是宇智波一族的人。
“他……很好。”
黑色的發随風飄搖,從呆滞的視線到染血的嘴唇,從少年蒼白的脖頸,到胸前怦然而動的鎖鍊,有獸在朦胧的月色中破籠而出,遊走于村落稀疏的街道,而狼狽的回憶從十七歲的今天不斷重複,反轉,月亮變成了血色,血色之下是烏鴉啼鳴。
所有殺意變成了忍者的執着。
“是誰?”
最恨的人,最恨的事情……隻要關于他,呼吸就無法平緩,那個晚上的月亮,隻要奔跑就可以無限靠近,隻要出現人影,揮動雙手之後,人影馬上就變成了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骸。
“不要!”
“救救我!”
“不要殺我!”
可是,大家為什麼總在失去之後,才會開始懷念死去的人?為什麼人類總是這樣彼此傷害、彼此折磨、彼此欺騙?
死去的人根本無法挽回。
“怎麼……怎麼可能是紅……”
所以,等死亡以後,再開始愛那些消失的人還有什麼意義?
九年前的滅族之夜,所有族人都變成了屍體,木葉的忍者在血腥慘案發生的第二天早晨,從宇智波一族族長的家宅中發現了唯一的幸存者,年僅八歲的宇智波佐助躺在父母屍體的附近,精神恍惚,沒有人想象一個八歲的孩子到底經受了來自同族的精神拷問多長時間!
腳步從祠堂之上,循着火把和通道融成蛇影,千奇百怪的聲音從風聲中呼嘯,等進入十七歲的夢裡,就變成了往事的詛咒。
“瘋子。”
最開始的時候,所有名為拯救的人,都覺得最後宇智波會變成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