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路鸢汶就謊稱流鼻血了遁逃進衛生間,緩了十幾分鐘還洗了把臉才出來,接着就沒事人一樣出來和溫檠野一起爬沙山去了。
沙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風沙不斷,路鸢汶伸手摸了摸自己防塵袍子下的臉,僅僅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之前還被涕肆滋潤過的兩頰,現在已經皴了。這些年他是有點小變化,家鄉也有點,但熟悉的感覺還是沒變,一樣的風沙漸欲迷人眼,萬紫千紅總是沙啊!
溫檠野總覺得他有點奇怪,路鸢汶挂了方堂的電話以後也擡頭定定地看了他幾分鐘。但路鸢汶為了防曬一直帶了一層袍子,等八點多的時候天色終于暗下來,路鸢汶解除自己絕世武功大俠的cosplay,朝溫檠野抓了一把,直接蹭了上去。
“怎麼……突然就靠過來?”溫檠野又被他驚了一跳。
“我們複合吧。”路鸢汶說,“我今晚回去就把那個ppt趕出來了。”
溫檠野:“……”
有的時候他也真是佩服路鸢汶,總能時不時就幽他一默。不過溫檠野還是上手摸了摸路鸢汶的臉,蹭了蹭道:“……你臉怎麼了?”
“什麼?”路鸢汶也上手摸了摸,但什麼都摸不到,上面壓根沒一點東西。
“幹巴了。”溫檠野說,“你自己摸摸。”他一邊說一邊就把路鸢汶的手放在靠近他下午抛灑熱淚的溝壑,反而讓路鸢汶又失語起來:“……”
“你聽見了嗎?”路鸢汶說,“我說我今天晚上就能寫完ppt。”
“……沒事,你慢慢寫啊。我不着急……”溫檠野好笑道。
“我急!”路鸢汶說,“我很急……”
溫檠野扶了他一把,淡淡道:“你别急。”
路鸢汶還說點什麼,溫檠野就向他指了指天空,說:“快看——煙花,演出好像馬上就要開始了!”
“你為什麼喜歡我?”路鸢汶急得沖他低吼道。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裡脫口而出,等話頭已經落地,路鸢汶不得不和溫檠野四目相對,大眼瞪着小眼時,才聽見自己的心髒遲來地劇烈沸騰着。
鋪天蓋地的歡呼霎時間響徹沙丘,等民謠輕快的吉他聲也順着音響潺潺流出後,周圍更是完全變成了一個狂歡的樂園。民謠單聽是聽不出來什麼的,可在現場每個人都能跟着哼上兩句,一切就不一樣了。
路鸢汶被背後走動的人群擠了一把,溫檠野頓時伸手接收。他倆又莫名其妙地對視上了一眼,路鸢汶忽然沒剛才那股瘋勁了,自己在溫檠野旁邊找了個比較安全的位置坐牢了。
“所有漂泊的沉默的人生都渴望平靜——”
或許你應該明白我到底對什麼鐘情~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選擇栖息之地~
那麼我想要——
我想要什麼呢?
路鸢汶一下子陷入沉默。
“我忘記是哪個準确的時間了!”溫檠野忽然道,“可能就是很多個瞬間之後,不過——我當時還在拍人像的時候不是告訴你我想去西甯嗎,那不是——有我外公嗎?”
“我想我爸不關心我,我媽也不在意我,但不是還有一個外公嗎?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雖然我們從來沒見過面,但血濃于水,沒準他一見我就會特别喜歡呢?”
演出現場的音響很大很大,他倆隻有靠吼才能勉強聽見彼此的聲音,路鸢汶聽着聽着就想告訴溫檠野先别說了——這周圍全是人,不如回去再說——可他看着溫檠野的頭發倏爾有幾撮被晚風攜卷而起,風聲依舊獵獵,原本已經張開的嘴就突然閉上了。路鸢汶笑了一下,就專心地聽溫檠野大聲道,“然後呢——你也知道!完全慘敗!”
他第一次來西甯連他姥爺家的門都沒進去,他媽媽選擇漂泊異鄉獨自打拼,對她的父親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打擊。這種事壓根沒法争論是非,但血的确濃于水,即使女兒不聽話,即使她們父女倆也暌違許久,好久都沒有見面了,但對溫檠野——這個給他女兒帶來不幸婚姻的罪魁禍首之一——老人家還是一點好臉色都不肯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