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是郁應喬疑心未消,所以自己還不如拿生病當借口。
他點點頭:“低燒而已,已經好了。”
郁應喬皺眉瞥了他一眼:“真的好了?不需要去醫院?”
他一聽要去醫院,立刻警覺,很有可能是郁應喬故意詐他。
郁叢一點不慌,摸了摸自己額頭:“好像真的不燙了,要去醫院嗎?會不會耽誤時間?”
他這副猶豫不決的态度,反而讓郁應喬放心下來。又看了一眼弟弟的臉色,不像是發燒的樣子。
“那好,不舒服了随時給家裡說。”
郁叢點點頭敷衍。
也不知道他哥為什麼突然對他這麼關心,怪尴尬的。按照習慣,難道今天不應該待在家裡,陪陪表弟霍祁嗎?
他心中腹诽,一路上沒再說話,跟着他哥去了郁家常吃的那家餐廳。
從地下停車場走進電梯,又進入餐廳包間,一路上無事發生,就連包間内都空無一人。
竟然不是鴻門宴?
郁叢剛坐下,就看見郁應喬面色不善地接起電話。聽了好一會兒,隻短短回複了幾個字就挂斷了,卻依舊沒有落座。
他有了猜測:“有事嗎?那你走吧,我一個人吃。”
正好,他哥請吃飯又不在場,難得有這麼好的事。
或許是郁叢說話的語氣難掩雀躍,郁應喬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有點無語。
但還是開口解釋:“霍祁不小心摔倒,已經送到醫院了,初步檢查腿部骨折,爸媽讓我去醫院打理。”
郁叢毫無波瀾:“哇那真是很糟糕了,你快去吧。”
霍祁在郁家也不是第一次受傷了,自郁叢十歲時被接回來之後,霍祁一改健康的模樣,三天兩頭受傷生病。
之後也不知道哪裡傳出來一個說法,說郁叢克表弟。
不然為什麼偏偏郁叢身體健康又皮實,從樹上摔下來都隻是腦門上多了個包,第二天就消了。
郁叢哪裡知道為什麼,他隻知道表弟一出事,全家人就圍着表弟轉。
自己隻要一靠近霍祁三米範圍内,就會自動觸發表弟楚楚可憐的兩眼熱淚,然後被家人說他兇。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現在霍祁也十九了,還會舊事重演。
現在的郁叢才不會為了這種事生一點氣,更不可能跟他哥吵起來,自找不痛快。
敷衍兩句得了。
郁應喬被郁叢陰陽怪氣,心中有股火,然而與旁人無關,隻是因為郁叢不肯好好跟他說話。
他忍下去,還是盡職盡責補充道:“爸媽決定替他給學校請假,接下來這段時間,霍祁可能會一直住在我們家。”
郁叢垂眼,遮住自己的異樣情緒。
開口時語氣依然輕松:“那就住呗,以前不還是住了十二年。”
比郁叢住在家裡的時間還長。
他說完,就感覺屋子裡氣壓更低了。
不用猜,郁應喬肯定生氣了。以前他正經為了霍祁跟家人鬧不愉快的時候,就被指責不懂事且自私,雖然那時候他也不過十二三歲,但也是能記一輩子的。
郁應喬沉沉看着郁叢,開口道:“小叢,你今天還沒叫過我一聲哥哥。”
郁叢身體僵住。
有多久沒被家裡人叫“小叢”了,他甚至覺得陌生。
郁應喬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青年擡頭或出聲,他一顆心沉到底,看了一眼表,決定先離開。
一打開包間門,就看見好友在外面站着,似乎故意沒進來打擾他們談話。
郁家的事梁矜言也知道一些,所以郁應喬沒覺得有什麼。
“來了?”他一點頭,“今天談不了事情了,你陪郁叢吃飯吧,吃完辛苦你送他回學校。”
梁矜言笑笑,側身讓路:“不辛苦,照顧小朋友是應該的。”
郁應喬也不覺得這聲“小朋友”有什麼不妥,他比郁叢大十歲,一直到現在都把對方當小孩看。
他擡腳離開,不再面對親人與朋友時,臉上的表情又恢複成全然冷硬。
梁矜言看了眼朋友的背影,才走進包間。
郁叢剛才已經聽見了兩人的交談,他擡頭,沒什麼好脾氣。
但開口時還是用了敬稱:“您怎麼也來了?”
梁矜言學他的語氣,但表情依然溫和:“來吃飯,不行嗎?”
郁叢閉嘴,打量了一下這人。今天梁矜言在最外面穿了一件深灰色大衣,脫掉之後,露出了和昨天不一樣但沒什麼差别的戗駁領西裝。
依然騷包。
梁矜言挑了與他相隔一座的位置坐下,讓人上菜。
郁叢一言不發吃東西。摳門如他,很難得吃上一頓這麼好的,還不用他花錢,所以隻管吃。
雖然這些菜他其實不是很喜歡,也就還行。
梁矜言沒怎麼動筷,他靠着椅背,明目張膽地觀察着郁叢。
過了會兒,他開口道:“你就連吃飯的樣子,也像我朋友養的比格犬。”
他故意誇張。其實郁叢的吃相很好,不緊不慢但井然有序。右手在公筷和私筷之間不停切換,都快變成直升機螺旋槳起飛了。
梁矜言這句話,成功讓郁叢抽空賞了他一個瞪眼。
過了會兒,被郁叢忽視了許久的手機忽然震動不停。他加速嚼嚼嚼,咽下之後又喝了兩口茶水,這才拿出手機,接了電話。
一接通,對面就是個熱情明朗的男聲:“學長!要出來打球嗎?剛剛給你發了好多消息你都沒回。”
郁叢有點疑惑。
對面的學弟名叫向野,是體院的大一學生。新生開學那會兒,郁叢給迷路的向野帶過一次路就認識了,後來也時不時約着打籃球。
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急迫到直接打他電話的。
他問:“這麼急,是缺人嗎?”
向野有點不好意思:“那也沒有,隻是很久沒見到學長了……所以學長你要來嗎?”
郁叢禮貌拒絕:“我正在外面吃飯,下午還有事,抱歉了。”
對面男生聽起來有點失望,但依然很開朗:“沒關系沒關系,下次有空再一起,還有……如果學長方便,我可以請你吃一頓飯嗎,就當作開學你幫我的答謝了。”
郁叢依然疑惑,過去半年的事情了,突然謝他?
他迷茫地答應下來,挂了電話,才發現旁邊的男人像看好戲一樣盯着他。
被看似溫和實則窺探人心的目光盯着,郁叢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往後縮了縮:“幹嘛?”
梁矜言道:“你通話音量有點大,我差不多都聽見了。”
郁叢一愣,自己音量開得挺小的,梁矜言這什麼狗耳朵?
他問:“所以呢?”
“所以,你似乎不習慣這位學弟的殷勤,說明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郁叢被唬住了,點點頭。
梁矜言又道:“你不擔心,他會變成顔逢君那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