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十分識趣,朝堂上沉浮二十年,皇帝給她顔面,認她做嶽母,她則穩坐了外戚的地位。她笑呵呵地詢問小皇帝:“陛下,臣的女兒在何處?”
李珵掀了掀眼皮,露出幾分威儀,季凝狡猾但識趣,讓她糾結的心中添了些慰藉。如今的局勢,季凝很合适。一則,季凝識趣,二則,季凝孤身一人,不會有那麼多人來猜疑甚至質疑她女兒的來曆。
“卿且回去等着,朕這位皇後身子不好,喜靜喜山水,你在她屋前引湖而過,設一小橋。”
沈祭酒祖籍江南餘杭,太後是在江南出生的,後來跟随父母随京,她骨子裡還是江南人,喜歡園林喜歡山水。
但上官皇後則不同,她是京城人,不喜山水不喜園林,漸漸地,太後不敢露出喜歡。
季凝聽着皇帝的訴說,心中越發好奇對方是一位怎樣的女子,能讓皇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來為她打造身份。
“臣記住了。敢問陛下,這位皇後娘娘芳齡幾何?”
李珵思索道:“二十歲?”
季凝近乎四十歲,有二十歲的女兒也可,但這麼一來,皇後就比皇帝年歲大,朝臣會不會以此為由反對呢?
“季凝,你想做朕的嶽母,就看你自己的努力,卿去忙,忙好了告訴朕,朕即刻下旨立後。”李珵言語霸道,下颚微揚,初露皇帝的氣勢。
話至此,季凝已無回頭路可走,她立即叩首,領旨謝恩。
季凝走後,李珵坐在龍椅上,沉默許久,既然不記得過去了,那她就給她打造美好的過去。
就讓沈懷殷随着先帝而過去了。
她有些疲憊,但心底雀躍,帶着緊張。她伸手捂着自己心口,坐立難安,她想要立後,李瑜等人必然反對,屆時又是一樁舌槍唇戰。
且此事不能讓太後插手。太後那麼聰明,細查之下就明白其中的貓膩。
李珵苦思半日,等到黃昏時分往長樂殿而去。
太後與許溪在說話。
許溪說及自己的老師,醫術精湛,但不入紅塵。太後詫異,世間竟然有此人在,她多問一句:“醫術多好,豈不是埋沒了。”
“臣也是這麼覺得的。”許溪歎氣,想起老師脫塵之态,也是惋惜,太後忽而開口:“令師可是住在清明山?”
“太後知曉?”許溪驚詫,太後神色淡得如同晨霧一般,讓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太後莞爾,眉眼看似柔和,可許溪看到幾分病态,那種疾病深入骨髓,紮根肌底。
“知曉,未曾見過,聽聞曾是一位美麗的女子。”太後端起茶抿了口,看了眼外頭,瑰麗色的雲層挂在西邊,漸漸地,發着紅色的光芒,明日也會是個豔陽天。
許溪不知太後的意思,繼續說:“太後也曾聽說過老師?”
“早些年聽過。”太後收回視線,猜測皇帝快來了,主動岔開話題:“許大夫可有住處?”
許溪搖首。
太後略思索,想起李珵,不由自主地想要給她謀劃一些:“我讓人給你安排住處,你若能勸得動令師入京小住也可。”
許溪欣喜,當即叩謝太後恩德。
這時,皇帝來了,邁過門檻,如一陣輕快的風吹來,太後擡首,女子瓷白的面容浮于眼前,她看了眼許溪,許溪行禮,“臣先告退。”
她本不用走的,這麼一來,反而引起皇帝的懷疑。
皇帝掃了一眼許溪,又見太後唇角凝着笑,心裡咯噔一下,随口問道:“許太醫待了半日?”
太後這些年來性子木然,除去政事外,不喜與人說話,遑論無故待上半日。
李珵眼神飄忽,緊張地坐下來,女官來奉茶,擱置在她眼前,她沒有在意,仔細聽着太後的回答:“許溪知曉許多趣事,她去過餘杭。”
“太後想家了?”李珵眨了眨眼睛,太後看向她,輕輕搖首,觸及她水霧般的眼眸,想起許溪說的那位老師,不覺開口:“陛下若想觀主,也可去探望一二。”
李珵三歲離開道觀,至今沒有去過。雖說過繼後便與原來的家毫無關系,但她母親孤身一人在道觀修行,母女天性,理該去看一看。
提及生母,李珵已沒有印象了,最大的記憶在離開那天,生母騙了她。
她阖眸,說:“她不會見我的。”
太後無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道:“你去了,她豈會不見你,她是你的生母,生母與養母不同的。”
上官皇後将李珵帶回宮裡,秉持着江山之重,認真教導她,可她是為了李氏江山。
她告訴李珵:“她與上官皇後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