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轉頭盯銀幕，小心翼翼地開始嗑CP，隐忍着不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太動容。她如果轉頭慢一秒，就能看見有眼淚從姜流眼裡無聲地落下來，落進口罩裡。

因為有了程桔梗的庇佑，陳湍在班級裡也成為了不再透明的存在，會有人過來挽着她的手一起上廁所，聊聽不懂的明星八卦，一起分享零食。

這種特殊的待遇，讓她更加小心翼翼，程桔梗也不插手幹擾，在旁邊悄悄地望着她受寵若驚的臉。

但某一天，酒店後廚的幫工不夠了，她被拉着換了服務員的衣服端菜，在某個金碧輝煌的包間裡看見了程桔梗。對方的臉在黃色燈光下也依然白皙，甚至更蒼白，身上的吊帶紅裙子很漂亮，但坐在一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之中太格格不入，所以她垂着眼一動不動。

陳湍的心懸起來，她把餐車上的菜一盤一盤地端上去，耳朵豎起來，聽着他們對話的内容。

“老程你女兒今年幾歲了？”

有錢人不屑戴粗的大金鍊子，手腕上的表沉甸甸地在陳湍眼前晃了晃，肉眼可見的貴重。他笑着，目光像釘子一樣落在程桔梗身上。

“她還沒有成年，來，叫叔叔好。”

程桔梗旁邊坐着的中年男人把盛了滿杯的酒杯塞她手裡，拍着她後背的手發出啪的一聲，而程桔梗置若罔聞。

氣氛眼看着要冷下來，陳湍呆呆地喊了一聲:“未成年不能喝酒。”旁邊的服務生狠狠地捏了一把她的手，她忍着沒叫出聲，退出去的時候餐桌上又恢複和樂祥和的氣氛。

【隻是不知道程桔梗有沒有喝那杯酒。】

她們默契地陷入相互躲避裡，誰也不主動說話，直到某天程桔梗站在她身邊，不戴手套就去拿沾着油污的碟子，陳湍看着她眼睛就酸了。

【喜歡是什麼？比起想要被她親吻，我更想，更想把她保護起來。】

蘋果心裡的弦像被人撥動，即使不再年輕，在這種幼稚虛幻美好的感情面前還是有所動搖，幾乎要流眼淚了。觀衆知道故事基調是悲傷的，現在隻掀開了痛苦一角，一切美好都無法避免地破碎。在影院各個角落裡已經有感性的觀衆哭出聲來。

“好可憐啊……”

“我的女兒為什麼這麼慘……”

“編劇出來受死……”

“程桔梗……”

陳湍開口叫了程桔梗的名字，但什麼也沒說。對方回避着她的目光，在把堆得像小山的碗碟洗幹淨之後，程桔梗終于開口了。

“我一直被當做一個吉祥物，擺在那裡吸引别人，我繼父好像靠着這個方法簽了不少合同。”

程桔梗的眼睛笑起來有點彎，但沒有笑意，隻讓人覺得傷心:“我沒有選擇，沒有人站在我這邊，沒有人會可憐我。但是，除此之外的交易什麼都沒有。”

那天的男生的辱罵又一次回蕩在耳邊，陳湍相信眼前的人一定聽過比這惡心十倍百倍的話，她連手套都沒摘下就抓住了對方的手:“不是你的錯，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程桔梗愣了一下，然後抽出了手，想說什麼也沒有合适的話:“你想要和我接吻嗎？”她沒辦法說愛，也沒辦法确認對方的愛，但她們在無人的後廚裡交換過吻。接吻的時候湊得很近，對方的睫毛輕輕地掃過她的鼻梁，程桔梗沒有閉眼，她盯着陳湍，希望能永遠記住這一刻。

再然後，是被家暴的程桔梗給陳湍打去了電話，但她不知道這是不合時宜的舉動。因為試圖反抗，又搞砸了大訂單的她被繼父拎起椅子腿往身上砸。

“即使邀請我……我也不會拍這種戲份。”

姜流的聲音變得低落，助理以為她是不願意演繹這種戲份，也安靜地保持着沉默沒接腔。

【那一天是程桔梗的生日，所以她送給自己的禮物是反抗，我送給她的是……】

因為沒辦法看着對方在自己眼前被暴打，陳湍試圖拽開程桔梗的繼父，争執間撞到旁邊擺放的瓜果，她看見了一把菜刀，在燈光下閃着冷光。

鏡頭給到這把刀三秒，足夠觀衆明白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連哭聲哽咽都漸漸低下去。因為無能為力，在情景下明白她們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掙紮和選擇。陳湍的手上全是血，她把菜刀丢到一旁，又扭頭示意程桔梗離開:“這裡的監控壞了……你出去叫人吧。”

“什麼意思？”

“是我殺了他，和你沒關系。”

“你為什麼做這種事？你可憐我嗎？”她以為的完美的人，忽然搖搖欲墜。陳湍把刀丢到一邊，她嘴笨:“不是的……我隻是……”

“你不用再害怕了。”

原本準備的一束桔梗花已經倒在地上被鮮血浸透，在更早的争執中被踩扁了，但真正的桔梗還站在那裡。

姜流的思緒忽然飄到了外太空，她努力地回憶過去，魏時有在她這裡像沒有弱點的人，溫柔順從着接受一切的人，她害怕什麼呢？她也沒法辯解自己是不想看電影還是不想看魏時有和别人的戀愛故事，即使是虛假的，但……心裡總有個疙瘩在。

再擡頭的時候電影回到最初的畫面，西裝革履的女人繼續回答問題:“非常可惜，她沒有看到我今天的成功。”

最後鏡頭落在龍飛鳳舞的簽名陳桔梗上，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尾，影子的意思不是陳湍終生活在程桔梗的影子裡，而是程桔梗站在被愛的陰影裡，不再向外踏出一步。蘋果也紅着眼睛抽噎了一聲，感受到老闆看過來的目光時趕緊假裝自己并沒有被打動。

“很感人嗎？”

我和她的感情，沒有這樣驚心動魄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