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一次見面，是英雄救美的戲碼，因為考試時沒有幫着遞小抄，陳湍被同班的不良少年在放學後拉到沒人的靜僻角落裡。

她靜靜等待着落下來的一耳光。

但一切戛然而止。陳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穿着校服的程桔梗，她的西裝外套系在腰上，一模一樣的短裙但她穿着就是更漂亮，朝她看過來。

“陳湍，走了。”

從這一天開始，陳湍放學後找到了新的消磨時間的辦法，悄悄跟着程桔梗走一段路然後再回家。雖然在漫長的路上盯着對方的背影會讓她的眼睛發酸，腳也會累。但是在這種無厘頭的近乎病/态的行為裡，陳湍嘗到了甜意，走在前面的程桔梗像不回頭的太陽，她是一直往前追的誇父。

程桔梗意識得到嗎？她不清楚。但對方書包上的挂飾已經變成一天一個樣了，毛線織的面目扭曲的小狗熊貓小兔小驢，跟着程桔梗的動作一步一晃。

她也想做出行動，向對方表明她的炙熱的複雜的感情，裡面摻雜着愛和羨慕和一點微不足道的妒意，甚至有憐憫。

說起來也很可笑，一無所有的人去憐憫富足的人，但愛是不講道理的。陳湍反複地想起程桔梗被男生說葷話污蔑的場景，但這種恨意隻能讓她悄悄給對方的作業本踩上幾腳。

陳湍沒法承受對方報複的後果。

她幾乎沒有和程桔梗搭過話，少得可憐的場景裡都是程桔梗開口，但她總是望着對方，盯着程桔梗的臉，在程桔梗轉頭看自己的時候移開目光。

程桔梗什麼都好，什麼都有，她的複雜感情排着隊也争不到在她面前表現的一個機會。

但在某天之後，程桔梗忽然在路燈旁邊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陳湍:“你為什麼一直跟着我？”

後者低頭望着腳尖，兩個人對峙了幾分鐘，她才擡頭看程桔梗:“因為……喜歡你。”對方看起來像沒有煩惱的人，即使神像在她面前悄悄有了裂縫，也依然讓她覺得豔羨崇拜。

這種人的人生一定完美無瑕吧。

【有沒有一分鐘，我能夠成為程桔梗呢？】

“你懂什麼是喜歡嗎？”

坐在台下的觀衆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在驚呼聲裡，銀幕上的兩個人湊近，很簡短快速地吻了吻又撤開。

“還有這種戲碼……”

坐在台下的姜流心裡浮現出複雜的情緒，她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來看這部電影，事實上也沒人邀請，但她喬裝打扮後和助理坐在人群裡看前任和其他人接吻。

如果她的人生是搞笑綜藝，應該把這一段錄進去，作為滑稽片段裡面的高光。

蘋果為了适應電影院氛圍準備了爆米花和奶茶，戴着口罩的老闆無福消受，她抓起一小把塞到嘴裡就看見這一段吻戲，差點噎住。

“如果你不想和我接吻，就不是喜歡我。”

程桔梗的手按在陳湍肩上，她盯着對方的眼睛，難得地收了戲谑的表情，對着發育不良像蔫掉的豆芽發出忠告:“回家吧。”

“我沒有事情好做，所以跟着你。”

陳湍的心髒跳得一如既往，她也沒擡手去擦剛才被女生吻過的嘴唇，解釋完這一句然後跑掉。

【啊，原來我不是喜歡程桔梗，但是和她接吻的感覺并不壞。】

和魏時有接吻的感覺怎麼樣呢？要仔細回想，除去熱戀期間的甜蜜回憶，她們後來也很少接吻了。很簡單地，兩片嘴唇觸碰在一起，沒有影視劇裡那種纏綿悱恻的感受。姜流的思維跳脫着離開了電影，她依然認為這部電影是她們感情破裂的導火索，但在那之前，她們之間好像也并非如膠似漆。

蘋果認真地在看電影。

程桔梗給陳湍找了酒店後廚幫忙洗碗的活計，陳湍放學後沒有了跟着對方的借口，惆怅地松了一口氣。但第二天，程桔梗就向她伸出手了:“我放學後也要去酒店，一起去嗎？”

“你也去……哦。”

陳湍想問對方是不是也在裡面幫工，但她不願意把事實往更差的方向猜，她和對方又有了一條相同的路。她不和程桔梗并肩走，跟在對方後面，看書包上的挂墜。

她看神像，不需要神對她彎腰。

“為什麼跟在我後面？”

“因為你這樣我最習慣。”

“你真的喜歡我嗎？”

依然是問過的問題，陳湍看着程桔梗的臉，她們兩個對視幾秒後者先轉頭:“那你就跟在後面吧。”

【我好像真的想吻她了。】

蘋果的心下意識一緊，原本這人設這旁白能輕松地讓她嗑生嗑死，但這一刻她如坐針氈。這是魏時有，姜流的前任，而姜流現在坐在她身邊。

她悄悄轉頭看姜流的表情，但後者戴着鴨舌帽，在電影院裡勉強把墨鏡摘下，盯着大屏幕神色冷淡，像過去被記者怼着話筒問引戰的問題一樣。

姜姐，看起來并不在乎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