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是什麼意思?你覺得我在演戲嗎?”姜流盯着魏時有,也不顧及漸漸靠近的扮演鬼的工作人員,聲音大起來:“你憑什麼說這種話?”
姜流幾乎要脫口而出更加難聽的話,但又不得不忍住,理智提醒她像這樣的話她說過無數次,但魏時有說一次就讓她覺得惱火難耐:“我是真的喜歡你。”
也許是空氣之中有浮灰,魏時有差點咳嗽起來,眼前的人無法和邬斂重疊起來,也沒辦法和三年前的人重疊。在她覺得過去是紙糊的漂亮蛋糕之後,姜流忽然對她伸出手,證明過去的一切并非虛假。
“你喜歡我什麼?”
魏時有真的笑了,這幾天幾乎沒有這樣笑過,姜流毫不懷疑烽火戲諸侯的真實性,甚至忘記自己在追求什麼答案,在這個笑容裡繳械投降:“我是真的,如果你現在和邬斂分手,我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可以。”
魏時有的聲音很低但堅定,外面有人在拍櫃門,所以她們盡可能縮得離櫃門更遠,但魏時有的聲音聽起來依然遙遠:“姜流,你隻愛你自己。”
姜流抓住了對方的手,好多話湧起來像漲潮,但又退下去。她猶豫着要說出什麼樣的話才能證明自己真的愛她,但那些話沒辦法直白地說出口。在這片灰白的沉默裡,魏時有轉頭看了她一眼,笑意已經變得淡薄了,姜流在這一刻脫口而出:“因為你很溫柔,所以我喜歡你!”
那不是溫柔,是一個人的隐忍,壓抑和埋藏。
哪怕姜流歇斯底裡地指責她謾罵她,也好過這一刻褒獎她的溫柔。魏時有笑不出來,悲哀的情緒彌漫開,她把視線移向緊閉的櫃門,外面的“鬼”還在拍動它。她擡手摸了摸她衣領上别着的麥,已經關掉了。
“我現在很害怕,其實我一直都很害怕。媽媽很早就去世了,是爸爸一個人把我養大的,他脾氣不好,喝醉了就會打我出氣。爸爸很辛苦,所以打我是對的。酒是有害的,所以人喝了就會變成魔鬼。我一直這樣告訴我自己,被打是因為頭發紮不好,是因為考試考不好,是因為菜鹹了,是因為沒人找我演戲。
“其實我挨打,是因為我爸爸想要打我。我很害怕,走到男人旁邊就會害怕,經常失眠經常焦慮經常害怕做錯事。我害怕像我爸爸那樣的人,所以我告訴我自己,我一定要成為情緒穩定的人,我不希望我的伴侶也像我一樣害怕和痛苦。我不是溫柔,我隻是習慣忍耐。”
姜流的心就這樣沉到谷底,她以為對方會說她的諸多缺點或是邬斂的諸多優點,無論怎樣總能找到進步空間。但魏時有向她揭開了不曾坦率描述的悲慘過去,并不是好事,不是因為愛她。她的牙齒幾乎要打架了,全身像落進冰窟裡,因為寒冷感官也要失去對外界的感知。
“我第一次和一個人談戀愛,我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不知道什麼樣的反應合适。我覺得我隻要接受你做的一切就好了,我以為我們這樣就能夠長久了。不是因為喜歡你才那樣,我隻是很擅長忍耐。我連我自己都要騙過去了,其實你每一次發脾氣我都很害怕,其實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很痛苦。遇到邬斂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談戀愛沒有那麼辛苦,我也可以過得很輕松。”
門外的人應該在慢慢離開,拖行的聲音變得遙遠。不甘嫉妒懊惱的情緒像螞蟻一樣撕咬着她的心,姜流脫口而出:“你難道以為邬斂是真心喜歡你嗎?她難道不是想利用你嗎?和你睡一覺能換多少資源?”
“難道你是真心喜歡我嗎?”
魏時有的眼睛裡甚至沒有淚光,在這樣解剖自己之後,沒等到姜流回答就聽見了攝影師的聲音。她熟練地把麥打開,拉開鎖走了出去,姜流跟在她後面,低着頭像被風刮折的小樹。
被孤立的課桌依然站在那裡,但上面多了一個還釘着釘子的意見箱,像從牆上拽下來的。她們靠近過去,才發現裡面堆滿了信件,像前面的教室的舊報紙一樣充滿年代感。兩人拿出來,裡面每一張的字迹不大相同,有的娟秀有的狂放,但它們都是寫給同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