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散落的油燈還在持續不斷散發着膩人的香氣,嗅覺過于靈敏的白虎青年始終覺得頭腦不甚清醒,呼吸聲顯而易見地沉重不堪。
“芥川,你有沒有覺得,房間裡有股很惡心的香味?”饒是敦再遲鈍,也覺察到這種感覺并非正常。
“就是那種,很膩人的味道,裡面好像還夾雜着點腐爛的氣味。”
中島敦單手撐住桌子,甩了甩頭:“我總感覺喘不上氣,似乎還有點暈。”
敦緩緩向芥川陳述自己的感受,頓了半晌,突然到:“這味道,好像是從……燈裡傳出來的?”
他有些不确定地向芥川正拿着的那盞油燈看去,貓眼眯成一條縫,那是一個極具攻擊的面孔,還帶着說不上來的敵意。
芥川不動聲色地将那盞油燈放到窗邊,羅生門還纏繞在敦的身上:“鄙人已經把它熄滅了。”
“你還能聞到味道?”
敦遲疑地點頭。
“啧。”芥川後牙輕輕磨動,翻手拉住敦的手臂:“既然這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
“等等……你這是要去哪?”敦被芥川帶着向前挪動腳步,“我們為什麼不節省點時間,直接從這裡出去?”
敦的手指還向着窗外,看起來真真切切有些不理解。
“你是被香味沖昏了腦袋嗎?”芥川看着敦指向的方向,那扇被他狠狠關上的窗戶靜靜地矗立在那裡。
“你不是已經知道,從那裡出去的那些偷渡犯都遭遇了不幸?”
“那現在,鐘聲結束,怎麼能随随便便又從那裡走?特别是,鄙人和你,進入城内的方式不同,很有可能,我們現在都不一定處在同一個空間裡!”
他話音落下之際,抓住中島敦的那隻手默默地加重力度,以至于瞳孔微微有些渙散的白虎少年一瞬間,仿佛被這聲音穿透腦袋,清醒過來。
“你說得對。”
“芥川,你覺得,我們現在經曆的這些事情,像不像是,我們從一開始就進入了兩個不同的空間?”
“現在,隻是因為我們在清晨的鐘聲之後,從咨詢處相遇,使得我們所處的不同時空——重疊在一起,所以才會遇到這樣奇怪的狀況。”
“原來你的腦子還沒有完全被泡壞。”芥川語調諷刺,但手上的力度卻不由自主地松了開。
“不管真相是什麼,按照那兩本該死的手冊裡寫的那些條例,我們現在都最好離開這個地方——誰知道接下來鐘聲再響起的時候,還會有什麼怪事發生。”
“更何況,你不是對那些燒着的油燈過敏麼?以你目前的狀況,應該很難支持我們再用那東西了吧?”
“鄙人可不想帶着暈頭轉向的人虎在這個該死的地方橫沖直撞,誰知道你再聞到這東西,還會不會拖後腿。”
“什麼嘛,冷臉的家夥,非要把關心的話用這麼别扭的方式說出來嗎?也太口不對心了。”白虎少年用前面人聽不到的聲音小聲吐槽。
敦被芥川拉着小臂,順從地跟着他一路從房間到達旅店走廊。
通道的兩旁和昨日進來那樣别無二緻,依舊是精緻的油畫。
但在經曆了方才那樣難以忘卻的“意外”後,敦始終覺得後背發涼。
他不由自主對兩邊的油畫産生關注,視野裡,這些或是風景,或是人臉描繪的圖景似乎帶着些不一樣的東西。
就好像,這些畫“活過來”了一樣。
中島敦莫名覺得,這些圖畫的質地有些眼熟。
但他想不起來。
從他和芥川相遇起,周遭的一切都變得難以解釋起來。
赫爾城正向他們兩名“旅客”一點一點脫下自己祥和的面具,展露出危險訊号。
“這種感覺,還真是糟糕呀。”敦微微歎氣。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芥川在他前方冷不丁開口,将陷入思緒的敦吓了一跳。
“沒什麼,隻是覺得這兩邊的畫有點奇怪。”敦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向芥川說明自己的想法。
“既然覺得奇怪,那就看看。”芥川停下向前跨步的動作,轉身看着及時刹車還差點撞上來的中島敦,松開手。
中島敦對眼下的情況有些迷茫,無意識發出一聲:“啊?”
不是忙着去咨詢處找離開遺迹的線索嗎?不是說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嗎?怎麼還因為他随口的一句話就停下來開始漫不經心地拆解旅店通道裡的畫作了?
白虎青年冥思苦想,始終沒辦法跟上眼前垂耳兔青年的腦回路。
芥川卻并未對此多加闡述,隻是揮手召喚出羅生門。
羅生門聽從芥川的指令,迅速向兩邊的圖畫奔去。
被裱裝好的畫框被羅生門輕松取下、拆開。
油畫裸露在外,在燈光中暈染出模糊的色塊。
芥川漫不經心操控着羅生門的手指微微一頓,擡頭看向敦:“你說得挺有道理,這些油畫的畫布看起來……應該是某種生物的表皮?”
“還有,這些畫作的塗料上,有一股和你描述的差不多的香氣。”
“香氣?”中島敦眉梢微微挑起,似乎有些沒緩過來:“什麼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