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瞬間被攫住,猛地睜開眼,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住頭頂那片毫無溫度的白光。
是它。是刀鋒。他們要開始了。
冰冷的認知瞬間擊中了我。
盡管感覺不到疼痛,但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胸腔裡那顆心髒是如何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順着鬓角滑落,帶來一絲黏膩的涼意。
握在身側的手指死死蜷縮,指節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試圖抓住一點實在的支撐。
就在這時,我那冰冷、蜷縮到發白的手指,忽然被一隻幹燥而溫暖的手掌握住。
那溫度透過皮膚,帶着奇異的安撫力量,直抵我緊繃的神經末梢。
我費力地側過頭,視野因藥物作用而模糊不清,隻能勉強辨認出一個熟悉的輪廓。是他。
庫洛洛正低頭看着我,嘴角勾着淺淡的弧度,那雙深邃的眼睛在朦胧光線下顯得格外幽暗。
“你來了。”我的聲音幹澀得厲害,帶着連自己都驚訝的平靜。
或許是麻醉劑的緣故,又或許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太過離奇,此刻他出現在這裡,竟沒有激起我預想中的驚濤駭浪,反而生出一種荒謬的安定感。
至少,有個人在旁邊,那些閃着寒光的器械似乎也不那麼令人恐懼了。
我努力睜大眼睛,試圖将他的面容看得更清晰些,但視網膜上隻映出晃動的、柔和的光影。
我聲音微弱得低喚:“庫洛洛……”
“我在這裡。”他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近乎愉悅的輕松感,指腹輕輕摩挲着我的手背:“别怕。”
這輕描淡寫的态度與我此刻的處境形成尖銳對比,讓我心頭那點虛幻的安定感瞬間破裂。
我急促地喘了口氣,下意識地追問:“幫我看看……孩子,孩子出來了嗎?”
他的動作頓了頓,随即用一種嫌惡混合着調侃的語氣說:“不。下面全是血,我才不看。”
我猛地收緊手指,幾乎要捏碎他的手骨,怒意和恐慌瞬間沖散了藥物帶來的遲鈍感。“你說什麼?!”
他卻輕描淡寫地撇了撇嘴,甚至微微皺起了眉,抱怨道:“唉,我真的怕血。”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氣得渾身發抖,急切地扭動頭部,想在那些穿着淺藍色手術服、面目模糊的身影中找到熟悉的人。
視線混亂,一片模糊,我隻能憑着本能大聲呼喊:“雷歐力歐!雷歐力歐!”
沒人回應我的呼喊,喉嚨因為用力而幹澀發疼。
我又喊了幾聲,心頭的恐慌像野草般瘋長,竟然不顧一切地想要撐起上半身,去看那道藍色布單後面的景象。
麻醉藥确實剝奪了我下半身的知覺,但我殘存的意志和上半身的力量還在。
就在我肩胛骨剛剛離開手術台的瞬間,一隻手掌不容置疑地按在我的肩頭,将我牢牢壓了回去。力道不大,卻帶着一種無法抗拒的堅決。
是庫洛洛。
他俯身,陰影籠罩下來,聲音貼近我的耳廓,帶着某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不要任性,現在可是很重要的時刻,你亂動傷到孩子怎麼辦。”
那輕飄飄的語氣,仿佛在點評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徹底點燃了我壓抑的怒火和恐懼。
“又不是你在生!”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你懂個屁!”
他似乎被我的激烈反應逗樂了,低沉的笑聲在胸腔裡震動,透過按着我肩膀的手掌傳了過來。
“到我生,我也不會急。”他聲音拖長,帶着令人火大的悠閑:“時間還長得很,你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肚子……”我喘息着,強迫自己冷靜,“還沒被剪開嗎?”
難道之前那冰冷的觸感隻是我的錯覺?
他回答得幹脆利落:“還沒呢,别急。”
我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巨大的落差感讓我頭暈目眩。
你怎麼不早說!故意看我着急很開心嗎?
我死死瞪着頭頂的白光,心裡無聲地咒罵。
原來手術才剛開始沒多久,我還以為……我以為孩子已經……
卸了力氣,身體像灌了鉛,沉甸甸地往下墜。
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我閉上眼睛,隻想沉入黑暗,哪怕隻是短暫的休憩。然而,剛有睡意,肩頭又被不輕不重地搖晃着。
“酷拉皮卡,”庫洛洛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帶着點急切,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頸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