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劇震,立刻低頭,掀開蓋住以撒小臉的棉布一角。
他的五官還擠在一起,沒完全長開,小臉圓嘟嘟的,隻有貝奇的拳頭那麼大。
看着他無知無覺的睡顔,我忽然釋然地笑了笑,對着瑪奇的背影,也像是在對自己說:“不管他變成什麼樣,都是我最親、最寶貝的孩子。”
瑪奇沒有再回頭,也沒有再說話,徑直離開了。
她不知道,就在她轉身離開後不久,孩子襁褓的下方,貼着我手臂的地方,有什麼東西輕輕動了一下。
我小心地掀開襁褓下端,一條細細的、肉粉色的尾巴正蜷在那裡,末端微微晃動。
它确實是長在以撒身上的。
瑪奇的話讓我提前有了準備,此刻親眼看到,反而松了口氣。
這根本沒什麼。
我輕輕蓋好襁褓,心裡想着,比起冷冰冰的節肢,毛茸茸的哺乳動物特征,不是更可愛嗎?
抱着懷裡這小小的一團,我低下頭,細細端詳着以撒。
他的五官還未舒展,皺皺地擠在一起,像個剛出爐的面團。皮膚透着新生兒特有的潮紅,尚未完全褪去,兩隻攥緊的小拳頭無意識地舉在頸邊,像是在投降。
他睡得很沉,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隻有那圓滾滾的小腿時不時地輕輕踢蹬一下包裹他的軟布。
我的目光下移,落在那條被我重新蓋好的襁褓下端。
隔着布料,我能感覺到那細微的、不屬于人類嬰兒的蠕動。
再次小心翼翼地掀開一角,那條細嫩的、肉粉色的尾巴正蜷縮在那裡,貼着我的手臂。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視或是外界空氣的微涼,它忽然輕輕一晃,尾巴尖在空中劃了個小小的圈,然後又安靜下來。
真是不可思議……這麼小的生命,就已經能如此靈活地控制這條“額外”的肢體了。
我伸出食指,指尖猶豫了一下,極輕地碰了碰那尾巴的末端,觸感比想象中更柔軟溫熱。
小家夥似乎有所察覺,尾巴微微一縮,躲開了我的觸碰。
唉,回去該怎麼跟貝奇說呢?
說我帶回來一個長着尾巴的小弟弟?
他會害怕,還是會覺得新奇?
我的心頭掠過一絲屬于父親的、甜蜜又無奈的煩惱。
接下來的幾天,我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以撒身邊。
喂奶,換尿布,輕拍他的後背哄他入睡,每一個動作都笨拙卻充滿耐心。
也許是我的精心照料起了作用,也許是他自身頑強的生命力,小以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着變化。
不過短短數日,他臉上那層初生的紅暈和褶皺便漸漸褪去,皮膚變得白皙光滑,像上好的羊脂玉。臉頰也豐盈起來,成了飽滿的圓形,胖嘟嘟的,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
他不再像個皺巴巴的小老頭,而是變成了一個白胖可愛的奶娃娃,安靜睡覺時,嘴角甚至會微微翹起,像在做什麼美夢。
看着他這般健康可愛的模樣,我不禁猜想,在人造子宮裡,他是不是一直浸泡在某種培養液裡,像水中的睡蓮?
所以剛“出生”時,才會帶着那樣的紅痕和皺縮。
但現在,他正在努力适應這個全新的世界,努力地成長。
我輕輕打開嬰兒房的門,貝奇正扒在門框邊,小腦袋探進來,好奇又帶着點膽怯地望着搖籃的方向。
我朝他招招手,放低聲音:“過來看看弟弟,貝奇。”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小步挪了過來,緊緊挨着我的腿。
他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趴在搖籃邊沿,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轉,仔細觀察着裡面那個小小的、睡得正香的嬰兒。
以撒似乎感覺到了注視,小嘴無意識地咂了咂。
貝奇屏住呼吸,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尋求許可。
我點點頭,鼓勵地看着她。
他慢慢伸出一根食指,顫巍巍地、極其輕柔地戳了戳以撒圓鼓鼓的臉頰。
就在指尖觸碰到的瞬間,搖籃裡的小家夥像是被觸動了什麼開關,小手猛地一擡,準确無誤地抓住了貝奇的那根手指。
“呀!”貝奇低呼一聲,眼睛倏地瞪圓了。
他想抽回手,卻發現那小小的拳頭攥得意外地緊。
于是不再掙紮,隻是驚奇地看着那隻比他指節大不了多少的小手,感受着那份稚嫩卻執着的力量。
一股興奮的紅暈迅速爬上他的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隻是扭頭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