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書往我面前推了推,“這裡把他寫得像天使一樣善良,歌頌他做了多少偉大的事。不管他到底怎麼樣,至少在讓人記住和喜歡他這點上,他做得比庫洛洛成功多了。”
我看着他那副認真的小模樣,嘴角噙着笑意,身體微微前傾,耐心引導:“哦?貝奇具體說說看,是哪一點讓他更成功呢?”
“爸爸真笨!”他鼓起腮幫,随即又認真起來,小臉上滿是嚴肅:“庫洛洛是很有名,可大家隻知道他叫‘蜘蛛’,而且都怕他!那些想要安穩過日子的人,心裡根本不會接受他和他的團夥,過些年肯定就沒人提了,或者被故意忘掉。但這個石油大亨就不一樣了!”
他聲音揚高,帶着點激動:“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提起他就是聰明、大方,全是好話!他還能出書吹捧自己,就算瞎說也有人信,還能一直流傳下去呢!庫洛洛跟他比,簡直蠢透了!就算他現在厲害得能控制世界,也不代表所有人都會真心服他。可這個石油大亨要是想當首相,我敢說,全國的人都會舉手支持他!”
這番分析确實有道理。我順着她的思路,逗她:“那貝奇以後是想當首相嗎?”
“想!”貝奇幹脆利落地合上書,啪的一聲,然後擡起臉,露出一個甜得能膩死人的笑容:“我要制定完整的法律,把那些壞蛋都抓起來!就算當不成首相,”
他小肩膀垮了一下,又立刻挺直:“我也要做個對家庭負責的人!”
話音剛落,他以為我沒留意,那隻剛剛還指點江山的小手,已經悄悄地、試探地朝着旁邊盤子裡剛烤好的曲奇餅伸了過去。
“咳,”我輕咳一聲,目光落在他那隻懸在半空的小手上:“貝奇,我好像……聽到以撒在哭了。”
“诶?!”貝奇渾身一僵,眼睛瞬間瞪圓,失聲叫道:“糟了!我沒有給他系好防掉出來的帶子!他不會從搖籃裡掉出來了吧!”
他猛地收回手,餅幹什麼的早就抛到腦後,轉身一陣風似的沖向了嬰兒房。
昨晚幾乎沒有合眼。并非失眠,而是一種沉甸甸的預感壓在心頭,像暴風雨來臨前凝滞的空氣。
眼皮沉重,精神卻異常清醒,每一個細微的聲響——夜風拂過窗棂,遠處模糊的犬吠——都被無限放大。這不是普通的焦慮,而是某種更深沉、更原始的警覺,一種獵人對危險迫近的直覺。
過去的經曆告訴我,這種源自我血脈深處的悸動從不虛發。有什麼事情,正在醞釀,即将發生。
我決定暫時取消所有外出計劃,至少這兩天,家是最安全的堡壘。
難得的空閑,正好可以用來指導貝奇練習他一直很感興趣的雙刀。他似乎天生就對武器有種親近感,我找出兩把适合她尺寸的木質練習刀,他握在手裡時,眼睛都亮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花園的草坪上灑下斑駁的光點。貝奇站在空地上,模仿着我教他的起手式,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專注。
他揮動木刀,動作還有些生澀,但看得出十分用力,額角甚至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的步伐、轉身,都努力做到标準,有模有樣。
“手腕再放松一點,貝奇,用腰部的力量帶動刀刃。”我溫和地提醒。
他立刻調整姿勢,又一次揮出,帶起一陣微風。
我抱着以撒,坐在花園角落的橡樹蔭下,膝上攤開一本關于古代遺迹的書,目光卻更多地落在練習中的貝奇和懷裡的以撒身上。
以撒真是個安靜得不可思議的孩子,甚至比嬰兒時期的貝奇還要沉靜。
大多數時候,他隻是睜着那雙烏溜溜、清澈見底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的世界,或是凝視着我。
他細軟的尾巴不知何時纏上了我的前臂,動作輕柔得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那條曾經是肉粉色的尾巴,如今根部已經覆蓋了一層細密柔軟的白色絨毛,在陽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澤。
他似乎還不太能完全控制它,偶爾無意識地輕輕擺動,竟能帶起細微的風聲,蘊含着一種與他幼小身軀不符的力量感。
毫無疑問,這條尾巴将來會成為他強大的助力。除了這條特别的尾巴,以撒看起來和普通人類嬰兒沒什麼兩樣。
他很喜歡喝加了蜂蜜的溫牛奶,對甜度還有着苛刻的要求,稍有不對,那條尾巴就會像小鞭子一樣,“啪嗒、啪嗒”地敲打着我的手臂或嬰兒床的欄杆,毫不掩飾他的不滿。
但隻要滿足了他的口味,尾巴就會溫順地蜷起來,或者愉悅地輕輕搖晃。
觀察他的尾巴,幾乎就能洞悉他所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