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烈焰已被泥石撲滅,空氣中彌漫着泥土與焦炭混合的腥氣。齊行簡的手下正舉着火把匆匆趕來,火光映照着夜色,人影明暗不定,目光所及之處,不似人間。
然,有一處不同。
莊玉衡仰頭看向那個抱住自己的人時,一時間竟沒能認出此人是誰。但他身形高大,猿臂蜂腰,懷抱沉穩有力,溫暖且舒适。從她這個角度看去,此人的側臉襯在夜空之上仿若一張絕美的畫卷。
隻是,這位恩人,貌似……怎麼……有點眼熟哇。
而他倆此刻的姿勢,也有點熟悉。那日她救華玥時,也是如此将人橫抱着救走。抱人這種事,她做過不少;但被人抱着……嗯,十歲以後就幾乎沒有過了。
嗯,憑心而論,這感覺……不錯。
方才還在鬼門關上蹦跶的莊玉衡,難得有點旖旎的心思。竟難得生出了一點旖旎的心思。她不動聲色地微微探頭,試圖看清這人的臉。
然而,齊行簡的聲音忽然打破了她的思緒——
“莊姑娘如何?”他急急趕來,見她被人抱着,語氣透着一絲焦急。
莊玉衡本想說自己無礙,但抱着她的恩人卻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
莊玉衡瞬間如遭雷擊,方才平靜自若的表情頓時崩塌,眼中浮現出難以置信的驚恐。
她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為什麼不讓她就這麼死了算了?!
春漪此時也從泥濘裡爬了起來,一眼看清來人,立刻行禮:“卑職見過沈大人,多謝大人出手相助。莊姑娘交給卑職照顧即可。”
誰知這位沈大人不僅沒松手,還竟然彎下腰,将莊玉衡整個人都抱了起來,淡淡地說,“不用。”
春漪詫異地睜大眼睛。雖然他此刻身上都是泥濘,但莊玉衡身上同樣好不到哪裡去。
而這位沈周大人,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這位莊姑娘,也不是任人擺弄的主,絕非一個會乖乖被人抱着的女子。此刻,兩人竟然如此“親密”,着實有些蹊跷。
他的目光落在了莊玉衡的臉上,結果發現,這位素來沉穩的莊姑娘,此刻竟然一臉“有苦難言”,最後居然幹脆閉上眼睛,整個人一副認命的模樣,全當自己昏了過去。
莫不是……舊相識?春漪差點笑出聲——這世間,果然是誰都逃不過,一物降一物。
他退後一步,伸手示意,“沈大人,這邊請。”
齊行簡此時才匆匆迎上,一眼看到沈周懷裡抱着的莊玉衡,眉頭微蹙,來回打量了一遍,才問道:“沈周,莊姑娘如何?”
“莊姑娘?!”沈周不動神色地又低頭看了莊玉衡一眼。
莊玉衡早已經把臉藏進他的衣袖裡了。
“或許是被煙塵嗆到了,應無大礙。”沈周平靜地說。
“那就好。”齊行簡松了口氣,擡頭望向滿目狼藉的莊園,心裡卻仍有些不安。
她跟自己說過會在莊裡布置些陷阱……可這陷阱的動靜,未免也太大了!
一個地龍翻身般的山崩,幾乎把整個莊子震得搖搖欲墜!不僅如此,除了直接受命于莊玉衡的幾個侍衛,莊中其餘人竟全然不知情。
而就這麼幾個人,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弄出如此驚天動地的布置!
這個女人,即便是一身武藝都廢掉了,也是個奇才。
齊行簡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但他久經風浪,心态極好,立刻調整思緒,爽快道:“我來收拾殘局,你先幫我照顧莊姑娘。多謝你了。”
沈周看了他一眼,“分内之事,無需言謝。”
齊行簡沒聽明白,春漪卻是聽明白了。但他可不敢去蹚這二人的渾水。春漪一低頭,“沈大人,這邊請。”
為防止殺手攻入在莊玉衡原來的住處,春漪提前給莊玉衡安排的新住處是莊玉衡原先住過的書樓。他們剛到園中,便見華玥風風火火地沖了出來。
“阿衡,阿衡,你怎麼樣了?怎麼暈了,春……沈~周!”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猛地拐了個彎,驚呼出聲:“沈——周?!”
她倒吸一口冷氣,差點被自己嗆住。
沈周也有些訝異,“公主為何在此處?”他又看了春漪一眼,心道難怪眼熟,原來是華玥的春夏秋冬。不過,華玥的侍衛不待在華玥的身邊,卻跑去了莊玉衡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