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顔半眯雙眸,悠然坐于椅上,兩手閑适低交叉在一起,仰首靠于椅背上,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欠揍模樣:“不妨事。不過事成之後,望楚王陛下應允我一件事。”
楚天佑的目光越來越淡,越來越冷,臉上的笑意卻不曾減分毫,依然雍雅自如,手一搖,折扇扇起,一股涼風拂過二人面上,一瞬間,似有風雪飛過,蒙住二人視線,這一刻,對方面目竟是那麼模糊而遙遠。
“願皆我所能,不知公主殿下所謂何事?”
葉傾顔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憋在心裡已久的話:“我要陛下,解除與我的婚約。”
話出口時,心口忽然一陣顫栗,生怕楚天佑會拒絕了她的要求。
此刻趙羽覺得,他似乎從未認識過她。她周旋于各個男人間遊刃有餘,當得上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其中竟還包括了自家公子。
趙羽修長的背影在晦暗的夜色中那般的寥落,仿佛間,一抹滄桑的悲涼如影相随。
聞言,楚天佑的折扇唰的一聲收攏,目光與葉傾顔相對,一陣驚訝道:“我何曾與殿下有過婚約?”
葉傾顔冷笑一聲:“何曾?呵!雖然我也希望陛下忘了此事,不過畢竟兩國聯姻,你也早晚會想起來。十五年前,楚國先王莅臨西涼,威逼利誘我父王,促使你我二人聯姻。現在陛下可曾想起?”
十五年前?
楚天佑和趙羽聽後對視一眼,随即都長舒一口氣。眸光從葉傾顔身上移開,指尖撥動,折扇慢慢張開,垂眸,落在扇上那副萬裡江山圖上,年輕的帝王淡淡道:“殿下怕是被奸人誤導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二人将奸相竊國的過程,以及成功複國的經曆都與葉傾顔徐徐細說了一番。
葉傾顔乍地從坐上跳起:“這…這麼說來,是那僞國主诓了我父王十多年?”
“不錯。如此說來,那葉麟現在的做法,大概也能解釋得通了。”楚天佑優雅的聲音凝成一線,不起一絲波瀾。
趙羽傾顔二人:“?”
“西涼之前未助他一臂之力來竊國,而後葉麟選擇了威脅西涼聯姻以解私憤。如今,我與小羽重掌大權,他錯失了報複貴國的良機。他恨我們的同時,也在記恨着你們。倘若他能濺起些水花來,讓我大楚與貴國生出嫌隙,兩國相争之餘,他在一旁坐收漁翁之利。既報複了你們,又奪回了政權。這等不勞而獲的美事,殿下猜猜看,他會不會這樣做?”
趙羽若有所悟地接下話來:“所以,他試圖造假兵器,讓所有的楚國人認為那些商人死于西涼人之手,然後在楚國境内屠殺西涼的商人,為的就是讓兩國互相猜疑?再引戰?”
楚天佑的眸光轉向趙羽,輕而幽冷:“大概是這樣。”
聽完二人的話,葉傾顔這才明白過來,從始至終,都是葉麟一個人的陰謀罷了。
那楚天佑才被她冤枉了一頓,她對他态度那麼差勁,想起剛剛自己犯渾跋扈的樣子,葉傾顔真想狠狠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咳,我知曉了,是我誤解你們了。楚王陛下,剛才多有冒犯,對不住了......”葉傾顔負手身後,昂首應聲,看似傲氣十足,隻是這話音中那一絲絲愧疚卻是表露無疑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攏緊成拳。
楚天佑看她軟下來不少的氣勢,一絲笑意燦然浮面:“哪裡的話,畢竟殿下和我們都被蒙在鼓裡,要怪,就該怪那奸賊!”
葉傾顔憤激一拍桌子:“對!害我父王郁郁寡歡了十幾年,又将我的陌陌傷成這樣,此仇不報非君子,這次我定是要手刃了他!”
楚天佑聞言淡淡一笑,似是有些釋然也有些歎息:“好,那我願與殿下合作,一同手刃了這奸賊。”
“成!不過我實在聽不慣别人叫我殿下,在宮裡聽了十多年,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還是喚我傾顔吧。”
這小殿下的性子真是好玩兒得緊。
楚天佑眼中笑意更甚至:“嗯,傾顔。”
“夜深了,就不打擾二位休息了。那,慢走不送?”
“嗯,我倆告辭。望安寝。”
送别二人,葉傾顔關上了門,嘴角挽起好看的弧度。沒想到此次前來楚國,不僅收獲頗豐,更是将心中多年的郁結給解開了。接下來,便是要對那诓騙、傷害到她親人的奸賊出手反擊的時刻了。此刻,她心生一陣感慨:
把所有的夜歸還給星河,将所有的春光歸還給疏疏籬落,把過去的糾結、迷茫與不前,歸還給過去的我。明日之我,胸中有丘壑,立馬振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