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義侯府——
趙羽不喜陰雨天。
他這副身子骨亦是如此。
趙羽不舒服的時候眉頭皺得很輕,睫羽斂垂,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比古井更無波。若是難受得緊,他索性把自己蜷成一團找個角落貓起來,像是這樣就能把疼痛包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他沒有向任何人求救叫苦的自覺,所以葉傾顔即便是把指甲蓋兒掐白了也沒能推開那扇門。
幾秒前趙羽的聲音還蕩在葉傾顔耳邊,明明那麼輕,甚至可以說是溫柔,可還是堅定的震得她耳膜生疼。她的胸腔也起了共振,像是被人一把掐住喉嚨往内髒裡澆了一盆徹骨的冰。
葉傾顔小瞧了趙羽。
她以為“别管我”這三個字從此不會再出現在他們之間。
葉傾顔那一瞬間又找到了三年前離開楚國目送着為她踐行的趙羽逐漸遠去背影的無力感。
雨還沒停。
秋雨綿延夜裡天寒侵人骨髓,涼得令人發顫。仰頭凝視灰蒙天穹撒着無盡雨絲,手心覆上竹柄并合帶過油紙傘于千裡外的西疆迢迢趕來,傘上跳落的雨珠驚人心鼔。葉傾顔在門外默默地杵着,趙羽在房内折騰着什麼她并不清楚,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依舊慶幸趙羽躲進的是曾安排與她入住養傷的廂房。
葉傾顔看着檐角那個風鈴發呆,這曾是她住下後不久才裝上的,隻因她喜聽這種清脆的聲音,趙羽便去遣人做了這副。鈴頭鑲着鎏金線條的紅蝴蝶十分醒目,那是她最愛的顔色。風吹玉振,檐下的護花鈴妙音适悅。鈴聲融入心底,将那恍如隔世的靜,勾勒,淺唱,延續...
這東西是現在葉傾顔僅有的安慰。
葉傾顔想着趙羽盯着這護花鈴擰着眉頭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緊。
她背靠着門,身體緩緩地滑落至地,出聲呢喃道:
“趙羽...”
隔着一扇薄薄的門,那一聲呢喃她并沒有期盼得到回應。像三年前一樣,又好像不一樣,一樣的是趙羽永遠不會給她想要的回應,不一樣的是現在趙羽離她很近,近到他隻要肯推開那扇門就能将他抱一個滿懷。
“嗯。”
可是很突然,葉傾顔感到背後的門震了震,随即就聽見了趙羽有些啞的應聲。
那個聲音很低,卻重,像是在忍着什麼,明明嘴都張不開了可還是從心髒裡擠出來的半句回應。沒來由的,葉傾顔覺得趙羽不想讓她走,甚至想要她留下來陪他。
于是她頓了頓,幾乎失心瘋一樣開口道:
“趙羽,你是不是想我了?”
是不是想,葉傾顔發現自己憋了這麼久想說的也隻有這麼一句。她後知後覺想了他三年,本以為可以憋一輩子,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而這句話已經明顯越過了他們之間那條并不明晰的紅線。此刻,正成了紮眼地橫在他們之間的那道門。
趙羽的回複很慢,一句說完很久才會有後半句,但葉傾顔還是聽清楚了,他說,對不起,不是故意說那句話,他隻是有些事需要自己處理。
又是很久很久,葉傾顔又聽見一聲,低的近乎聽不見,内容也讓她覺得一切都是幻覺。
趙羽說,想,又強調一遍說,很想。
“我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