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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瓦碎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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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傍晚,衆人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欲回去休息,丁五味鬼使神差地叫住了楚天佑:“哎,楚老三,師傅我今天有點累了,你陪我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難得丁五味主動邀自己散步,楚天佑心裡想着怕不是又打着什麼分錢的算盤,索性最近太後的身體在穩健恢複,白珊珊的傷也好多了,故而也沒什麼令自己太過牽腸挂肚的,便答應了他的請求。

角銅鈴在暮色裡輕輕搖晃,丁五味攥着半塊桂花糕,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糕點酥脆的邊緣。看楚天佑将藥廬前晾曬的艾草簾細心撫平,動作輕柔得像在擺弄一件稀世珍寶。遠處傳來孩童追鬧聲,混着此起彼伏的犬吠,倒比近日經曆的兵荒馬亂多了幾分煙火氣。晚風裹着槐花的甜香掠過青石闆路,他忽然想起那年在江州,知府大人見了楚天佑時佝偻如蝦米的脊背——那時他們喬裝成遊方郎中,誰能想到那聲“草民叩見”裡藏着的玄機。丁五味喉結動了動,這些日子積攢的疑惑與恍然,此刻像煮沸的藥汁般在胸腔裡翻湧。

“徒弟,可還記得江南的冰酥酪?”丁五味故意晃了晃手中糕點,聲音輕快得像是在說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腳步卻拐向城東的老城牆。殘陽将兩人影子拉得老長,時而交疊時而分離,像極了這些年在街頭巷尾扮作君臣懲奸除惡的荒誕戲碼。牆角野薔薇開得正好,他瞥見楚天佑擡手虛護在他身後,擋住迎面撲來的飛絮,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喉間泛起酸澀。原來這麼多年,對方總在細微處妥帖地護着自己,而他竟從未細想過這份自然背後的緣由。

斑駁的城牆磚縫裡嵌着半輪夕陽,丁五味摩挲着城牆上前人刻下的“到此一遊”,墨迹早已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他想起江南安家案裡,楚天佑揮毫寫下公文時的筆鋒淩厲,那氣勢根本不像是個普通郎中;想起杭州知府見了“丁公公”慌忙下跪,卻在瞥見楚天佑時臉色驟變的模樣,那驚恐的眼神此刻想來仍讓人發笑。那些刻意壓低的官帽、顫抖的叩拜,還有自己總笑話楚天佑天生帶“官威”的玩笑話,此刻都在記憶裡翻湧成潮。原來真相早就在那些玩笑與荒誕裡,露出了蛛絲馬迹。

“早些年跟着你東奔西走,總覺得徒弟身上有股子說不出的氣派。”他彎腰撿起塊碎瓦,看着夕陽在城牆上投下細碎的金斑,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悠遠,“如今想來,咱們扮國主戲貪官的把戲,倒像是把真事兒演了千百回。”話音未落,身後傳來布料摩擦聲,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楚天佑又在整理那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那些年,他們總用這樣的裝束藏起最尊貴的身份。丁五味忽然有些慶幸,慶幸他們相識于微時,不是在森嚴的皇宮,而是在某個尋常的街頭巷尾。

暮色漸濃,歸鳥掠過城牆投下淩亂的影。楚天佑的歎息混着晚風拂過耳畔:“師父可知,這身粗布比龍袍穿得自在?”丁五味望着遠處次第亮起的燈火,那些溫暖的光暈裡,仿佛還能看見他們并肩救治傷員的深夜,看見對方替他包紮傷口時專注的眼神,看見楚天佑蹲在泥地裡,小心翼翼地給戰後受傷的孩童喂藥。原來真正的尊貴從不在朱袍金冠裡,而在俯身背起流民時沾着泥漿的衣擺,在解下披風裹住孩童時的眉眼溫柔。

“自在?”丁五味轉過身,借着微弱的天光看着楚天佑清俊的面容,“依我看,你這小子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他嘴上打趣,眼裡卻泛起水光,“不過......若是再選一次,師父還是願意帶你這徒弟,扮那江湖郎中,行騙天下劫富濟貧。”

楚天佑的指尖猛地頓在衣襟褶皺處,暮色中那雙向來沉穩的眸子泛起漣漪,像是被驚起波瀾的深潭。他望着丁五味眼底跳動的細碎光斑,喉結滾動半晌才艱澀開口:“五味......你都知道了?”聲音裡帶着某種近乎惶恐的試探,仿佛害怕這層朝夕相處的情誼,會在真相揭開的瞬間碎成齑粉。

丁五味将碎瓦用力抛向遠處,瓦片撞擊城牆的脆響驚飛幾隻栖息的麻雀。他背過身去,故意用誇張的語調咂舌:“瞧瞧,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徒弟,如今倒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兒。”可聲音卻漸漸低下去,帶着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意,“這些年扮成丁公公跟着你東奔西跑,旁人都笑我貪财怕死、見着官差腿肚子就打顫......”

夜風卷着城牆上的蒿草掠過腳踝,丁五味忽然想起江州瘟疫橫行時,自己發着高燒還死死攥着藥箱不肯走;想起揚州鹽枭動刀那日,他抄起闆凳就擋在楚天佑身前的莽撞。那些被自己用插科打诨掩蓋的時刻,此刻都化作滾燙的鐵砂,灼得眼眶生疼。

“其實每次看你往險境裡沖,”他突然轉身,渾濁的眼睛直直撞進楚天佑震驚的目光裡,“我比誰都怕。怕你被貪官暗害,怕你被歹人傷了性命...”聲音陡然拔高,帶着破罐子破摔的執拗,“可我更怕,怕你一個人扛着那些擔子,連個說胡話的伴兒都沒有!”

楚天佑向前半步的動作凝滞在半空,看着眼前這個總愛咋咋呼呼的師父,臉上卻帶着比任何時候都認真的神情。記憶突然翻湧——深夜裡丁五味披着單衣守在熬藥的爐子旁,發現他醒來時慌忙把涼透的饅頭往懷裡藏;自己中毒昏迷時,朦胧間聽見斷斷續續的抽氣聲,睜眼看見丁五味通紅的眼眶和罵罵咧咧的“小兔崽子”。

“這身粗布衣裳穿得自在?”丁五味吸了吸鼻子,彎腰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面是半塊壓得有些變形的桂花糕,“自在個鬼!你以為師父真是貪圖那幾口吃食?”他把糕點硬塞進楚天佑手裡,轉身踢開腳邊的石子,“隻要你小子還認我這個師父,往後......往後就算真穿上龍袍,也得給我留張蹭飯的桌子!”

暮色徹底漫過城牆,楚天佑望着手中的糕點,忽然笑出聲來。這笑聲驚散了盤旋的暮鴉,驚碎了護城河上最後一抹殘陽,卻驚不散兩人之間纏繞如藤的羁絆——比君臣更親,比師徒更暖,是無數個風餐露宿的日夜,熬煮出的人間至味。

“丁五味接旨!”

楚天佑展開在已經懷中藏了很久的提前拟好的聖旨,字字擲地有聲:“本王微服遊曆,幸得丁卿相伴。期間懲惡揚善,救民水火,其心赤誠,其行可彰。今特封丁五味為太醫院院正,賜紫金醫杖,許先斬後奏之權。望卿入朝為官,繼續懸壺濟世,以解萬民疾苦。欽此!”

丁五味呆立當場,手中的碎瓦“啪嗒”落地。他看着眼前曾經跟自己嘻嘻哈哈的徒弟,此刻周身散發着帝王威儀,恍惚間竟與記憶中那些朝堂上的帝王畫像重疊。

“師父,”楚天佑的聲音柔和下來,“這聖旨,您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說着上前一步,将聖旨輕輕塞進丁五味手中,“往後宮中若有人生病耍賴不肯喝藥,還得靠師父的'糖衣炮彈'。”

丁五味望着手中聖旨,指尖微微顫抖。半響,他長歎一聲:“罷了罷了,看來這輩子是逃不出你小子的手掌心了。”他小心翼翼将聖旨收好,嘴裡嘟囔着,“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可不穿那花裡胡哨的太醫服,還是粗布衣裳自在!”

楚天佑聞言大笑,伸手攬過丁五味的肩膀:“都依你!往後宮裡的桂花糕管夠,冰酥酪也随你吃。”兩人并肩而立,身影漸漸融入夜色,隻餘城牆上空久久回蕩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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