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奪走一個人的生命如此簡單，一場意外，一場車禍，一次爆炸，一場無差别報複社會，一種疾病，甚至是一個念頭。

“滴——”儀器上的波動平直，心跳停止，生命終結。

人這一生究竟有什麼意義，是遙歌幾十年來一直想要找尋的答案。一個人自一個意外開始，卻被注定的結束。

面相上還十分年輕的青年女人躺在病床上，面容姣好，神情安詳，張醫生蓋上白布。

“遙歌女士，于2022年12月24日下午4點50分在首都市醫院去世，享年32歲。根據她生前的遺囑，器官捐獻完成後，馬上将會被火化，骨灰由專人安葬于青山墓地。”

逐漸冰冷的身體被安置在解剖台上，取下尚且有用的器官。身體成為實實在在的軀殼，再也不能承載靈魂。

“張醫生…”新來的護士欲言又止，五十多歲的張醫生搖搖頭，等把人送上去往焚化廠的車後才開口。

“是個老師，教了幾年書，住院這三個月病房裡好多學生來看她，和學生關系很好，有學生還特意給她帶動畫片的那叫什麼？周邊？”

“我沒見到她家人，後來我問了問，才知道她家人早去世了，幾年前，一家人去國外旅行碰上報複社會無差别槍殺那場。”

“對，就是那次死了二十幾個路人，轟動全國。”

“兩年前确診胃癌晚期，性格挺好很随和，怪不得學生緣好。”

“多好一個人，老天是真不長眼啊。”

張醫生歎息着搖搖頭，他的工作到此就結束了，人死如燈滅，随着記得她的人越來越少，有關于遙歌的一切都将逐漸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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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這節文言文課我們講……”

講台上，穿着黑色制服的老師拿着粉筆在黑闆上寫寫畫畫。

所以，人活着的意義究竟在哪裡呢？

無數次問自己，又回答了自己無數次的黑發少女百無聊賴的支着下巴看窗外的飛鳥，明明是精緻的五官，姣好的面容，可那雙迷離困倦的雙眼給整張臉帶來揮之不去的倦意。從旁邊看，可能還以為這位同學正在深沉的凹自己憂郁的中二造型。

不是抑郁，是累極了之後對人生的反思。這世上沒有比她更有求生欲的人了，月見遙歌想。

五月晨起的微風吹的人十分舒緩惬意，這裡沒有尖銳的疼痛和無盡的疲乏，不用擔心突如其來的敵人，不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防備，和以前不同。

但好困，實在是太困了。每天隻睡五個小時和龐大的訓練量對15歲的身體還是太…極限了。

如絲綢般及腰的長發被風吹起，淺淡的茶香稍縱即逝。

五條悟從漫畫裡擡頭，就看見少女香甜的睡顔。

“……”咒術高專雖然和普通高中有着極大的區别，但早上8點上課，下午3點半放學的時間還是遵循的。雖然三人幾乎每天都在加練，但最晚7點也就結束了。

即便咒術屆缺人缺到喪心病狂的程度，但也不會讓剛入學一個月的一年級生去出任務，哪怕這三位一年級生都強的可怕。

五條悟把墨鏡往下扒拉了一下，看着少女睡顔的同時也能看見别的東西。如果是熬夜打遊戲也就算了，但……

旁人看不見的藍色咒力在少女身上緩緩浮動，明顯又增長了，為什麼月見遙歌的咒力會增長的這麼快？

環顧四周，整間教室除了老師之外一共隻有四個學生，有笑眯眯神遊的，有支着臉睡覺的，拿課本擋着看漫畫的，在本上寫寫畫畫的，五條悟辨認了一下，是在畫人體解剖圖。

“……”

“月見同學，請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月見遙歌正睡得香甜，絲毫沒有聽見老師的呼喚。

夏油傑在旁邊握拳咳了兩聲，五條悟大長腿一腳踹在月見的椅腿上。雙管齊下，月見遙歌條件反射的彈起來，揉着眼睛看向老師。

“不好意思老師，氛圍太好忍不住睡着了。”

“……”在座的各位沒人覺得這個氛圍有多好，因為誰也想不到這個再日常不過的場景，是少女十幾年來所不敢想的。

咒術高專的文化課老師大多都是高薪聘請的普通人，對咒術高專的情況了解的不多，也對咒靈缺乏認知，他們隻負責授課，眼前這位田中老師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位。

夏油傑眼見中年老師頭上青筋都升起來了，連忙拯救可憐的同期。他的位置在月見遙歌的右側，少年修長的手指着書頁上的一段，低聲提醒。

“這段，意義。”紮着黑色丸子頭的俊秀少年小聲說着。

月見遙歌聽力眼力俱佳，在老師發飙前迅速背出一大長段答案，及時拯救了中年男人被區區四個學生氣到岌岌可危的發際線。

今天也是有驚無險的一天，但看老師的表情，可能不會這麼輕易過去。這眼神月見遙歌可太懂了。

老師面色發青，因為标準答案讓他把質問憋回去了。多年引以為豪的教育生涯在這所高專慘遭滑鐵盧，他今天非要把這口氣發出來不可。

“隻是死記硬背的話是沒有靈魂的！下次要理解透徹這段含義！月見遙歌，本篇文章抄十遍！明天上交。”

課堂問題都回答出來了，還罰寫這就有點得理不饒人了。這是剛上任半個月的新老師和剛入學一個月的新學生第二次擦出火花。

上周就開始針對月見遙歌的田中老師打算拿看起來十分好欺負的少女出出氣。

“……”黑發少女沒什麼表情，隻是不說話的樣子讓老師感覺到壓迫力十足。

不妙了，夏油傑扶額，聽老師說完他都覺得有點過分了，尤其是月見對這種古文課十分執着，上一個老師就是因為對文言文理解不透徹還惹了月見才被氣走的，這下是把路走窄了老師。

“哦吼。”有好戲看了，五條悟默默放下手裡的漫畫。

“……加油哦阿遙”家入硝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後面輕笑加油，她早就看這個老師不爽了。

月見遙歌眼觀鼻鼻觀心，沒什麼語調的清澈嗓音響起，“老師你中二病還沒好嗎？這篇古文的含義也不是十幾歲的孩子們能理解的吧，老師你敢說你真正理解這篇文章的含義了嗎？”

“我怎麼不理解！”

“可是你明明連中文都不會說。”月見遙歌偏頭看了看老師手裡那本翻譯教參，“老師，如果你連這本書的原文都不會念，還怎麼教學生？理解其中的含義？中文的含義你又理解多少呢？”

“你！”老師指着少女的手都氣的發抖了，月見遙歌坐回椅子，輕飄飄的來了句“明天，學會這篇《師說》的原譯應該不難吧，老師。”

是的，這篇古文是中文，就是韓愈寫的《師說》。

“是啊，老師。”五條悟忍着笑幫腔，墨鏡下的蒼藍色眸子讓人不寒而栗，“這點都做不到話，還是别來做老子的老師了。”

夏油傑眯着眼不語，家入硝子微笑挑眉。

咒術高專一年級一共就這四個學生，一個比一個難搞。

“你們！你們通通罰寫十遍！”根本沒想等到答案的國文老師氣結而去。

“活該。”家入硝子合上書本，“阿遙賽高！就是要搓一搓田中老師的氣焰！”

“難得看見你這麼反感一個人，怎麼了？”夏油傑對月見遙歌的做法倒是不意外，經過一個月的朝夕相處，他也大概了解這幾位同期的性格。

“昨天看見他在辦公室騷擾青木老師，青木老師拒絕之後還倒打一耙，還好最後沒讓他得逞。再說，他就是來高專給自己簡曆上貼金的吧，本來也沒想好好教咱們。”家入硝子把座椅搬到月見遙歌身邊，皺眉回想起昨天的場景。

“……”關于貼金的問題月見無法苟同，貴族私立怎麼可以是高等專科呢？學曆驟降的有點嚴重了。

她沒有看不起高專的意思。

“…還真是惡心。”沒想到有這茬的夏油傑皺了皺眉，“别的好說，現在這種情況他肯定不會好好教了，考試怎麼辦？”

五條悟大長腿往桌面上一架，戴着小墨鏡漫不經心，“話說，我們不是咒術師嗎？隻要夠強就行了吧，擔心什麼考試？”

咒術師，詛咒，月見遙歌沉默着沒搭腔。

恐懼、辛酸、後悔、恥辱，焦慮等等人類産生的負面情感都有可能化為詛咒，潛入日常生活。

詛咒成為蔓延于世界的禍源，最糟糕的情況下，會讓人類踏入死亡。

那是無比可怕的死亡，普通人類将會在臨死時看見詛咒的樣貌，窺見自己慘死的命運。

因詛咒而死的普通人，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力，死後更是連全屍都不會留下。

那些醜陋的，令人作嘔的，無數負面情緒的集合體充斥在人群之中，弱小的人類隻能坐等死無全屍的到來。

而詛咒隻能以詛咒祓除，把詛咒轉化為自己力量的人覺醒術式，成為咒術師。

通俗來講就是，拯救人類的天選之子。高專裡學生都是“被選中的孩子”，這樣說也沒錯。

因為咒術師太稀少了，尤其是日本境内。

“……說的也是。”雖然家入硝子一點不想體驗夜蛾老師的人格修正拳，但挨打的必然不能是她和月見，也就無所謂了。

“那我們逃課去買蛋糕吧！山下那家店又出新款了。”白發少年帶着絲毫不透光的圓墨鏡興沖沖的提議道。

“不行，還是要好好學習文化課的。”月見遙歌在學習上十分認真，這一個月帶着對文化課都很敷衍的同期們走上好學生之路。每次都能把想要逃課的五條悟抓回來，讓衆人一度覺得很神奇。

15歲正是人格養成的重要時期，不學可還行？年少時期因為缺乏常識而走上歧路的例子還少嗎？怎麼就認不清日本現在的國情呢？已經危在旦夕了少年們！

“诶！月見你管的好多，我們可是最強。”五條悟不服，五條悟耍賴，五條悟要跑。

“最強也要先學習，打電話讓店長留一個給你，明天放學去拿不就好了。”

“不行，老子今天就想吃！”

月見遙歌擡眼，“說不通是吧。”她手掌按在桌面上，“下節課是公共課。”

“……行吧。”月見遙歌對自己的教育成果十分看重。

“月見你太慣着悟吃甜點了。”夏油傑扶額。

“咳，其實我也想吃。”月見一臉無辜。

“哈哈哈，你果然很有意思啊月見。”五條悟笑的開心，這也是為什麼他能接受月見逼他學習的原因，既能打架又同是甜品愛好者，即便性格不同，五條悟也知道他們是一路人。

這下夏油傑無話可說，吃呗，還能怎麼樣。他掏了掏口袋，從裡面拿出幾顆糖果放到月見遙歌面前的桌面上。

“先吃顆糖補充一下能量吧。”

月見一愣，顯然沒想到夏油傑能拿出自己常吃的糖果，不客氣的挑了一顆放進嘴裡，滿口的香甜，“謝謝。”

五條悟顯然也沒想到，但不妨礙他吃。家入硝子也拿了一塊。

四個人就這麼邊聊天邊吃糖。

月見在他們聊天時翻了翻書本，這幾篇文言文都爛熟于心，“文化課老師的課都聽了差不多，下午體能訓練的時候我給大家補課吧。”

“哈？”五條悟把毛絨絨的白毛探過來。

“國文怎麼補？”夏油傑也一臉疑惑。

“邊打邊補。”月見遙歌精緻的小臉十分誠懇，在座的三位同期雖然面露難色但也知道月見是認真的。

她是真的可以邊打架邊補課，而且知識記憶的十分深刻牢固，上次大家夥都沒聽的公共政治課能全員高分就得益于此。

雖然大部分是因為疼。

“萬一田中老師去夜蛾老師那邊告狀怎麼辦？”夏油傑提醒道。

“诶，反正是月見惹的他，怎麼樣都行吧。”

“夜蛾老師的人格修正拳好痛。”

“今天夜蛾老師好像不在學校。”

四人七嘴八舌的聊起天來，陽光散在透過教室的玻璃灑在幾人身上，一片溫暖與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