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有孕
烏雲壓頂,山雨欲來。
眼前明亮的一切轉瞬間變得黑暗陰鸷,山風吹過,空氣中帶着潮濕的腥氣,令人作嘔。
“柳阿五本就是侯府為延年培養的通房,若非當年我看着她可憐。”謝氏的目光投向柳阿五,“恐怕她早已變成一具白骨了。”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這些年誰不感歎一句她柳阿五命好。
可是聽到夫人親口說出要讓柳阿五陪葬,縱然是平素裡最看不上她的人此刻也着實震驚不小,沒想到夫人日日帶在身邊極寵愛的小通房,說不要就不要了。
衆人各懷心思,對謝氏的懼怕卻是更深了一層。
“這些年我将她帶在身邊,雖說是個丫頭可從未将她看成是下人,吃穿用度皆同府中的小姐們一般無二,大家都稱她一聲姑娘。”謝氏拄着拐杖一步步逼近柳阿五,“阿五你說是與不是。”
是,她所說皆是事實,可并非全部。
但是柳阿五卻說不出口,此時反駁謝氏揭穿她陰暗嫉妒的一面隻會讓自己陷入更加萬劫不複的境地,落得個恩将仇報的名聲,且旁人也不會信她說的話。
“柳阿五,我在問你話。”謝氏尚在病中底氣卻比阿五還要足厚。
阿五此刻跪在地上,仔細擦拭過的牌位和墓碑就在身側,面前擺放的是大公子愛用的紙張筆墨和他平日裡最愛看的書。
若是大公子知道也會讓她陪着去死嗎。
“延年待你不薄,我亦将你視作親女,如今你已為他的妻理當陪他生生世世。”謝氏拭淚,“這樣也算全了你們二人的情誼。”
見柳阿五仍沒什麼反應,謝氏轉頭看向桓伯承,“侯爺意下如何。”
衆人的目光落到桓伯承臉上,隻等侯爺開口柳阿五的命運便定了。
阿五深知侯爺的為人,對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他素來不幹涉,她對侯爺而言恐怕連個蝼蟻都不如,除非……
侯爺身邊站着桓晏,除非這個人開口,如今憑他的地位和在侯爺心中的分量,若是桓晏開口阿五定能保住性命。
可是那人卻并沒有插手的意思,本就冷肅的眉眼絕美的下颌線在陰雲密布下顯得無情又陌生。
他甚至都沒看過阿五一眼,一直在側身同昌平說着什麼,很忙的樣子同眼前的局勢泾渭分明。
那一刻,阿五覺得好笑,自己經曆了十年被謝氏搓磨欺淩的日子,竟然還妄想将自己的全部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上。
謝氏不是好人,他桓晏就是嗎。
是,他給了她身契,讓她感動得想要報恩,可是她也在他身上付出了所有啊,女子的清白之身、名譽、臉皮和尊嚴。
現在想一想,給了她身契又能如何,桓晏大概是早就知道她左右都是個死,拿着那張紙又有何用。
如此想來,桓晏還不如謝氏,最起碼謝氏給了阿五身後之名的尊榮,桓氏的少夫人,桓啟元的妻子。他桓晏呢,連名分都不給她,像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而無所謂。
所以,那身契,是他故意逗弄她的嗎,是了,他就喜歡逗弄她,看她狼狽。
真的傻透了,以為自己堵上一切就能博回一命,太天真了。
臉上的淚水被風吹得冰冷,幹涸緊繃,胸腔内盈着一口悶氣憋得想要爆炸,死死咬着的下唇流出液體,滿口充斥着濃重的血腥味。
信誰都不如信自己,既如此那便走着瞧。
阿五咬牙抹掉眼淚擡頭看向桓伯承,“阿五願意為大公子陪葬。”
她哽咽着向桓伯承和謝氏磕頭,态度虔誠又堅定。
衆人聞言皆驚,桓含嫣忍不住喊道:“阿五,不可……”
“桓含嫣你閉嘴。”桓素娥作為長姐向六姑娘發号施令,“你想違抗母親的命令嗎。”
“夫人不可啊。”桓含嫣含淚不顧反對跪在了謝氏身前,“阿五是您看着長大的,你怎麼舍得……”
“放肆。”謝氏震怒,拐杖敲擊地面,“為一個奴婢求情,也不掂量掂量你的身份。”
“可是……”桓含嫣還想辯駁被阿五攔住。
“六姑娘,這是我心甘情願的。”阿五看向桓含嫣,沖她搖了搖頭。
目光落在桓伯承臉上,阿五再次行禮,“如今我已是大公子的妻,雖隻有七日也是夫妻,阿五能一下子平步青雲從此名諱落在桓氏的族譜上,是阿五的造化,也是夫人給阿五的擡舉。”
“即便擡舉阿五是為了讓阿五陪伴大公子,這也是旁人求不來的福分。”
阿五磕頭,一雙含淚的杏眸灼灼盯着桓伯承,“世人皆會替阿五高興,也會因此贊頌桓氏贊頌侯爺夫人的仁義之舉。”
小娘子規規矩矩磕頭,準備辭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