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阿五做完了三百個沙包推舉,兩條胳膊已經失去了知覺,渾身上下被汗水浸透,這會兒隻想沐浴躺下。
桓晏也剛好收了勢,将長鞭放好走過來。
他臉上被汗水沁潤透亮,隔着輕薄的衣衫能看到結實的肌肉。
“主子今日練得真好。”昌平由衷贊歎,在他心裡桓晏就是完人。
“如何了。”桓晏拿起一旁随從送過來的涼茶,遞給柳阿五一杯,“潤潤嗓,剛練完記得不能喝冰冷的東西。”
“回主子,阿五姑娘一口氣做完了三百個,動作标準,中間都沒停下歇息。”
“哦,這麼厲害。”桓晏的聲音輕飄飄的,似是不信。
等等,阿五看向昌平,什麼意思,中間可以休息的嗎。
昌平被她看得心裡發毛,不知哪句話說錯了,今日算是見識了,這好脾氣的小娘子當真生起氣來也是能吃人的。
“你怎麼不告訴我可以休息。”阿五怒目圓睜,一張臉越發紅起來。
“我……”昌平被她吓得着急,嘴變得笨拙起來,“我,你沒問啊,我想說來着你不讓我……”
“三百個,讓我一口氣做完,你們……”小娘子終于忍不住痛哭流涕,“太欺負人了。”
花容失色号啕大哭,再不是那種嘤嘤恹恹地梨花帶雨,柳阿五哭地委屈、憋悶,如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昌平吓得恨不能給她跪下,哭喪着一張臉想勸又不知說什麼,隻一個勁兒地認錯,“對不住是我錯了,姑奶奶求你了,别哭了。”
阿五不理,哭得更狠了,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無處可擦,所幸一旁的台子上放着白色的絹綢,也不知是什麼拿過來直接抹掉涕淚。
昌平:……
那可是主子的裡衣,主子最不喜人家碰他貼身的東西。
“阿五這是……”
昌平想阻止她被桓晏擡手打斷了,示意他退下昌平如蒙大赦一溜煙跑沒影了。
“是我沒說清楚。”他等了好一會兒,直到面前的小娘子抽抽搭搭,擡眼看他,這才幽幽開口,“不然……”
“不然什麼。”阿五委屈,哽咽着一個字一個字地蹦,“不,然,明,日,加,倍,嗎。”
桓晏的确是想說不然加倍練習,好生殺一殺她的嬌氣,結果看到她那副委屈巴巴又可憐兮兮的表情,不由得改了口,“不然休息一日,後日學管賬,至于這習武嘛……”
他似在猶豫。
看到桓晏态度有所松動,阿五騰地一下起身,兩隻手抱住他的胳膊,懇求道:“習武講究天賦,我實在不擅此道,還是換點兒别的吧。”
嬌嬌弱弱又十分懇切,淚眼蒙眬卻一瞬不錯地盯着他,将他的命令當作了天大的事,柔軟的小手抓在他手肘處,酥酥麻麻,這樣的美人誰能拒絕。
“也好。”
良久後,桓晏開口,“但适當的鍛煉不可少,我會酌情減少量。”
“可好。”
可好,能不好嗎,阿五默默點頭,能争取到這裡已經盡力了,先這樣吧。
回到翠竹軒,阿五已經疲累不堪,看到她一瘸一拐一副狼狽的模樣,珍珠心疼得不行,“練什麼了,怎麼累成這樣,二公子是想帶姑娘去打仗嗎。”
碧玉趕緊燒了熱水讓她沐浴,又端來涼茶消暑,還用艾草制成的棉錘幫阿五敲打放松。
面對珍珠碧玉二人一堆的問題,阿五一個字也不想說,沐浴後喝了涼茶沉沉睡去,待再醒來的時候已近酉時,珍珠端來了晚食。
“都是姑娘愛吃的,珍珠丸子、清炖鲈魚、紅燒籽排還有清炒菜心。”
碧玉拿來解痛舒緩的藥膏,道:“這是昌平下午送來的,說是連累姑娘過意不去送來藥膏讓您塗一塗,能緩解很多。”
想起昌平,阿五心裡也覺得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心浮氣躁将一腔怨氣撒在他身上,他也是奉命行事何錯之有。
“替我謝謝昌平,改日我親手做一個香囊送與他,今日是我的不是。”
碧玉笑道:“姑娘真是心善,對誰都好。”
說完捧上一摞賬冊,“這是梁伯送過來的,說是二公子讓姑娘先看看,後日要給姑娘說賬。”
他竟還真懂這些,阿五有些詫異,不是個馬上打天下的武夫嗎。
大約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碧玉笑道:“奴婢和昌平都是公子撿來的命,公子心善且文武雙全,三年前曾得探花,隻是當時辭了封賞,轉頭又去考了武狀元。”
珍珠在一旁驚歎,“真的,太厲害了吧。”
碧玉笑道:“千真萬确,公子吃的苦比旁人多得多,會的東西也比旁人多得多,姑娘若想學什麼他是個難得的好老師。”
原來如此,随手翻開一本賬冊,阿五看不明白,先吃飯。
或許是因為白日累很了,也或許是午食錯過的原因,阿五這頓飯吃得比平日多了一倍,看得珍珠合不攏嘴,“若姑娘日日都這樣吃飯,不用練武身子也會好起來的。”
這話沒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日後好好吃飯,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比如,眼下這賬冊。
這一晚,柳阿五仔細翻看賬冊,雖看不懂裡頭的彎彎繞繞卻也求賬目熟悉,不會被問起來的時候太茫然。
點燈熬油直到子時,才打着哈欠去睡。
再不似從前,夜夜夢魇,有時夢見自己被陳塘被埋進土裡,有時夢見自己被賣到妓館任人欺淩……這一夜,阿五睡得極好。
好到連他來過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