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若按主子的吩咐,很快拟好回帖,一送出去,便引得各大派嘩然一片。
不是因為那些婉言謝絕,關鍵在回貼的印鑒——“霁月”二字清雅古樸,朱墨淡彩,乍看根本想不到它的主人是何等驚豔絕塵之人。
雲陽宮三公子,元霁月是何人?
出身名門,天賦卓絕,不止博識多才,年及弱冠便将家傳的雲陽訣修至七重大成,一手劍法使得精妙絕倫,舞若輕雲蔽月,凜若朔風回雪。
所謂“骨重神寒天廟器,一雙瞳人剪秋水”。但凡見過他,再刻薄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般人物合該供在雲端,人間煙火反倒會污了他衣袂。
在雲陽宮宮主膝下諸多子女中,元霁月也被視作最可能的繼任者,意圖與其結交的人如過江之鲫、絡繹不絕。
對此,元霁月從無興趣。其性情溫和疏淡,極少下山,寥寥幾次露面,不是出席武林盛會就是除魔衛道。
想當初,天蓮宗魔頭作惡多端、滅人滿門,江湖人聞風喪膽,誰也沒想到這位尊貴無匹的三公子會單人匹馬對上魔頭,一劍劈碎其配劍、毀掉魔教多年經營,自此成就“昆侖霁月”之威名。
如此人物,能輕易見到才是奇事。對于這封頗為失禮的回帖,衆人當下也覺得理所應當,更為期待起後日的鑒寶大會,屆時必能一睹這位元三公子的真容……
說回城主府,小魚被侍女領去廚房,先是被琳琅滿目的炊具晃花了眼——據說大部分器具,哪怕一個茶碗皆是雲陽宮自帶的,不愧是帶了支車隊進城的高門大戶。
有星若的吩咐,廚房其他人對她很是客氣,小魚也迅速定神,找好所需器具,開始處理起還活潑潑的一簍子鮮魚。
她動作極為利落,把魚拎起,拍暈、剖腹、清洗、用尖刀除去多餘部分,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把旁邊的廚娘都吸引過來,嘴裡稱贊,實則暗中打量,生怕她是來搶飯碗的。
小魚隻是咧嘴笑笑,低頭繼續片下最肥美的魚腹部位,目光專注,唰唰唰,魚片已被切得薄如蟬翼,乍看似雪如冰,毫無雜色。
全部切好後,再一片片卷成雪蕊狀,擺于青瓷盞中,白翠相映美不勝收,最後澆上冰鎮過的梨汁,灑上幾絲香柔花葉,一道梨花脍便大功告成。
此時,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作為大家公子,元霁月的行止坐卧皆有定數,雖然時常因為沉迷他事而忘記用膳,身邊侍候的人卻不會忘,星若更是再三柔聲提醒,這才讓他放下棋子,來到膳桌前。
看似鐘鳴鼎食,實則這位三公子平日的生活用度很簡單,午膳僅是簡單的四菜一湯。
不過今日,當某道菜掀開蓋盅,那玉樹瓊枝般的一盤彷佛自帶光芒,讓元霁月看得當即一愣。
“這是魚脍?”他難得仔細打量某道菜品,“如此做法彷如滿盤梨花,廚娘今日頗有巧思,刀工也彷佛精進不少。”
侍立旁側,本滿懷心事的星若也瞥見這道菜,這才想起帶回來的那個漁女,做魚脍本是自己随便找的借口,沒想到此女的廚藝當真了得……
心思浮沉,她長睫微顫,面上浮起恰到好處的恍然。
“公子不記得了嗎,這就是漣水梨花鲦。”
語調親昵帶笑,她自然而然地挽袖,為他夾起一朵晶瑩剔透的“梨花”置于碗中。
“據說此物新鮮時生食最佳,想來廚娘們特意向城主請來的那位大廚取了經,您快嘗嘗味道如何。”
聞言,元霁月微微颔首,“既如此,賞她們半年月錢。”
旋即不再關心此事,也未碰她夾的菜,他随意開口,“我這裡無需人伺候,星若,你也歇着去罷。”
又是這般。星若掩眸,藏好那分失落,“公子便别趕婢子了,許久沒侍候您用膳,倒叫外人以為,星若這個貼身侍婢連盛湯都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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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曉正屋裡的這番對話,小魚費心費力地做好那盤梨花脍,眼看着送出去,回過頭,自己倒餓得前胸貼後背。
誰讓她既不是主子,也非正經廚娘,就連下人們用飯也沒人叫她。雖然身處廚房,可她不願意堕了僅剩的那分骨氣,不肯偷個饅頭聊以充饑。
這般硬生生挨到下半晌,日影西斜穿過镂花窗,才有一個略微眼熟的年輕男仆來喚她——是假山時,跟在星若身邊那個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