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榻上人靜靜躺着,然而那樣的側臉、身形、氣質……隔着老遠都讓人一眼認出。
小魚望着他,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剛混上船就完成了找人任務,莫不是她的黴運終于走到頭,要時來運轉了?!
屋内鋪滿織金地毯,踩上去猶處雲端,青銅香爐吞吐的煙霧在身邊靜靜纏繞,小魚顧不上細看,當即擱下食盒,直奔床榻。
床幔半卷,隻見白衣男子仰面躺着,墨發鋪散在繡枕上。蒼白臉色襯得濃睫如墨,随着呼吸輕輕顫動。
小魚還道他在熟睡,立刻蹲下身,緊張小聲地喚他。
“醒醒,三公子,快醒醒。”
蓦然間,那雙讓她印象深刻的漂亮眼睛刷地睜開,恍若寒星墜地,漆黑的瞳孔猛地收縮。
望見跟前不請自來的她,榻上人呼吸驟緊、脊背緊繃,眼底黝黑沉邃,其中辨得出的情緒隻有驚愕和戒備。
滿心滿眼都是 “終于找到人” 的小魚,隻顧着激動開口,哪裡注意到這轉瞬即逝的變化。
“時間不多,來不及多解釋了。三公子我是來救你的,我才混上來不久,打聽到的不多,隻發現船在往西北方走,那邊是水匪出沒的地盤,有很多山島湖泊,說不定就是綁匪的老巢……”
機會難得,趁着隻有兩人,她得盡快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倒出來,語速快如連珠炮。
“船上的船工隻有八.九個,黑衣人據我估計有二十來個,都聚集在船頭和船身位置,他們看的很緊,過來的一路都有人守着……”
噼裡啪啦,小魚自顧自把嘴巴都說幹了,然而跟前人還是維持躺着的姿勢,側目靜靜望着她——
這個距離,仔細看發現他目光靜如深湖,眼睫纖長的不像話,右眼尾還藏着粒不易發現的朱紅小痣。
隻見那粒小痣随着呼吸輕輕顫動,像落在雪地上的朱砂,又像未幹的血珠。
隻顧着輸出的小魚梗住,這才察覺,這段時間他甚至沒眨過幾次眼,除了胸口有輕微起伏,簡直就像一尊過分漂亮的白玉像。
發現不對勁,她皺起眉頭,想了想伸出食指,用指尖小心地碰了碰他冷白的臉頰。
呼,是熱的,活人。這觸感應該也不是什麼人皮面具,她應該沒找錯人。
“呃,你、你能聽到我說話是嗎?”小魚悄聲道,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現在說不出話,你可以眨眨左眼。”
在她緊張的注視下,許久,跟前人真的眨了眨左眼。
完蛋,真說不出話來了。确定這點,小魚心頭陡沉,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才好了。
來之前,她本想着,先在船上混下去,多打聽些消息,再盡快找到他,兩人互通有無,他比她見多識廣,肯定知道該怎麼才能更好地逃離這裡。
然而當真找到人,卻是動不得也說不得話,她這小身闆連人都扛不動,遑論還要逃出生天了。
唉,就說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她果然還是那個倒黴的她。
小魚撓了撓臉,試探再問,“那,你現在十天半月的都沒有性命之危是嗎?是的話左眼,不是右眼。”
過了會,跟前人再次眨了下左眼。小魚一見,大松口氣。
還好,暫時沒有性命之危,就說明還有時間想辦法救他。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随後,她就見他薄唇掀動,好似要說什麼,她趕忙低頭湊近,憑借着氣音加口型,總算弄懂他的意思。
‘你……是……誰?’
呼出的溫熱氣息拂過她耳垂,激起細小的戰栗。
小魚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呃,我、我叫小魚,三天前城主府門口,我因為賣魚錢和城主府的小厮争執,是三公子你出言解困......”
沒多久,說完二人的淺薄“淵源”,小魚見他眼裡露出回憶和迷茫,就知道這人一定是忘光了。
好吧,也就三面,不、兩面之緣。街上那次不算,城主府門口,他主要看的是魚,至于宴席上,兩人更是沒正眼相對過,對于三公子來講,她和路過的甲乙丙丁估計也沒多大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