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你許久,都不應,隻能用這種方式,實在冒犯了。”
小魚迷迷糊糊,聽到這聲音,打了個哈欠,用另一隻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總算清醒了點。
“沒事,你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說,我現在不困了,你說吧。”
等了片刻,他的聲音低沉響起。
“小魚,無論你方才出去撞見到了什麼……這座村子很好,林家人也很好,可我們不能在此久留。”
此言一出,小魚驚得睡意陡散,一下子睜開雙眼,面向他,默默聽着。
黑暗裡,元霁月的聲音如深潭古井,波瀾不興。
“實則無論逃到哪裡,有沒有糜香,秦仲淵不找到我,便絕不會善罷甘休。”
從始至終,元霁月比誰都明白這點,對于秦仲淵此人的執着和瘋狂,自從被擄那天,他便絲毫不敢再低估。
因此,他才會一再讓她離開,可誰知這個女孩竟如此固執,即便毫無武功,硬是靠着一腔倔強和孤勇,将兩人帶到這裡。
“天蓮宗的人追來,隻是早晚的問題。若我們久留,必會連累旁人,所以我們明天必須得離開。”
他說着,不自禁收攏握着她的手,“這周圍,但凡通往外界的路,必定已布滿天蓮宗爪牙,我們隻能進城,向雲陽宮分堂傳信,召我親信前來救援,方能有一線生機。”
秦仲淵掌管着天蓮宗滿門毒物,能被他選中的醉夢軟骨香乃古籍記載的秘藥,中毒者武力越高,藥性越強。
除非等三個月後藥力消退,這之前,他都會維持眼下的虛弱無力,根本無法自保,二人面對追兵如以卵擊石,毫無生路。
故而,向外傳信是目前唯一可行,見效最快的法子。被困船上時,他們沒機會這麼做,如今下了船,尋到任何一個城池,都會有雲陽宮的庶支分堂,借助分堂招來救兵,才能真正解決眼下困局。
“可是……”
小魚心底沉甸甸的,她又想起鑒寶大會那晚,衆目睽睽下他被偷梁換柱的那幕。
那個假三公子言行舉止毫無破綻,還有星若這等貼身侍女為内應,這些人怎麼會允許真的他重新出現人前?
元霁月淡道,“他們能代替我的身份,但決計動用不了我的暗衛。我父親卧病多年,雖不再理事,但并不昏聩,時日一久,這些人的謀劃必定敗露。他們得意不了太久。”
哪怕他兩個哥哥等這天等得快要瘋了,就算他真的回不去,他留下的那些暗子也絕不會讓這兩人坐享漁翁之利。
對這些江湖紛争,小魚半懂不懂,不過——眼下這場景,不就是她一開始就想要的嗎?她把人救下船,他再來出主意讓二人逃出生天。左右她都沒他聰明,他說什麼她照做就是。
這麼想,她也順口說了,然後又大大打了個哈欠,擡手哄娃娃般拍拍他被子上面。
“好,都聽三公子的,明天我們就進城……時辰不早,趕緊睡覺休息,養好精神……”
說着說着,聲音就沒了,呼吸變得平穩綿長。
隻留元霁月那句“還有、不要再叫我三公子”說到一半,卡在喉嚨裡。旋即,他無聲笑笑,把她的手輕輕放回去,也閉上眼,陷入久違的沉眠。
*
次日清早。
晨光剛爬上竹籬笆,吃完早飯,聽聞二人要匆忙啟程,林家人既驚訝又不舍。
林家夫婦年紀大經事多,早看出他們是遇到了難處,昨夜借宿不過是權宜之計,于是沒有多問,默默為他們收拾行禮幹糧。
小虎頭一聽卻接受不了,哇的一聲哭出來,炮彈似的沖進小魚懷裡,抱着她腰不讓她走。
“小、小魚姐姐,你不準走!說了等我長大就娶你的,你不要跟這個哥哥走!……”
讓旁人看的啼笑皆非,小魚那零星傷感登時被沖了個沒影,不再客氣,揪着他耳朵笑罵。
“虧我還抱了你半年,誰知你小子六歲還尿炕上,還想娶我,等你長得比門口桃樹高了再說!”
玩鬧一通,好不容易把小虎頭哄住,小魚才想起個重要事——他們兩人,該怎麼避開那些追兵,安全進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