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貴鋪有‘老檀木’,我這兒恰好有‘陳年香’,可願一換?”
小魚猛地頓步,一字不落地說完這句,緊盯老闆神情。
果不其然,氣定神閑的當鋪老闆霎時變色,噌地立起,驚疑不定地壓低聲音:“香自何處來?檀又待何方?”
小魚雙手背後,照元霁月先前教的,拿出凜然不可犯的樣子,緩聲念道:“香自西風起,檀向北海行。”
嘩!老闆先驚後喜,竟是把煙杆啪的丢一邊,直接從櫃台後轉出來,再無先前那副懶洋洋模樣,好生殷勤地侍奉。
“原來是昆侖主脈來的大人,小店當真蓬荜生輝,有失遠迎!不知您這趟來,是為查賬,盤人,還是有何公幹呐?”
見一切皆如某人所料,本裝模作樣的小魚心下大松。既然對上了暗号,她左右看看别無他人,小心地從袖子裡取出一物。
以上佳羊脂玉雕琢,雪白剔透渾無裝飾,隻在末尾有着隐秘刻痕的白玉簪。曾為他們成功逃離貨船立下汗馬功勞。
幸好這一路颠簸都沒把這物丢了,此時才有法子取信這位雲陽宮暗堂堂主——此前星若給她的金烏玉簽,是雲陽宮最低等的信物,别說她沒帶,就算帶了拿出來,也壓根使喚不動任何雲陽宮弟子。
果然,把這簪子接過去,畢恭畢敬又小心翼翼地檢查過簪尾的獨家印記,當鋪老闆眼底的猶疑刹那間散得幹淨,面上的谄媚反倒沒了,神色端正,直起身朝她拱手一禮。
“老朽南十七見過尊使,敢問有何要事吩咐?”
元霁月說過,簪子的印記會讓雲氏暗樁确認她的來使身份,但不會暴露她究竟屬于哪個派系,而她也無需多言,隻用做出高深莫測樣子,直接吩咐下去即可。
小魚:“不必多禮,我此行也是奉了上頭之令,前來江南調查的事已有眉目,但近日天蓮宗四下戒嚴,掌櫃這裡可有信鴿或暗棧,能避過天蓮宗耳目把消息傳出去?”
雖說天高皇帝遠,但身為數一數二的大派,雲陽宮對手下的勢力網自有一番管束手段,面對她這位尊貴的“主脈來使”,當鋪老闆不敢隐瞞,趕忙點頭。
“有信鴿,尊使請跟老朽來。”
二人繞過鋪面,從狹窄樓道下到後院一樓,果見廂房裡藏着籠信鴿。老闆教她喂了兩把谷子,信鴿活潑地湊上前啄食。
小魚壓下新奇的感覺,向老闆要來筆墨絹帛,把元霁月教她的暗語一字一句寫下來,裝入細竹筒,綁在信鴿腿上。
一隻信鴿不夠保險,她幹脆把整籠都用上,寫上同一封信,随即,身負重任的信鴿們嘩地沖出籠子,展翅飛向四面八方,确保信上消息務必能傳播開,送給該知道的那些人。
放完鴿子,小魚猶覺不安,低聲問老闆,“敢問這些信鴿可至何方,最快幾天送到?”
老闆捋須晃頭,頗為得意,“老朽這籠信鴿精挑細選,既能識路又擅遠行,百裡之内一個時辰可到,近至州府遠至昆侖,都曾送過信,尊使便安心吧!您可要留在此處等回信?”
她倒是想留下等個準信,可是外頭天蓮宗還在四處搜索,元霁月毫無防護地躺在那,實在容不得她多耽擱。
小魚沉重搖頭,“我另有要事,得馬上離開,不過還有兩件事,望掌櫃的替我辦妥。”
她口中的兩件事,也是元霁月提早給她囑咐的。
一是向掌櫃支取兩百兩銀子,一半銀票,一半散銀;二是讓掌櫃調用本地人脈資源,今天内為他們安排離開此地的客船,須能避開天蓮宗搜查,并将行動不便的他們順利送出白浪灣。
畢竟,找不到人,天蓮宗對城内和周邊的搜索隻會越來越嚴,遲早會查到他們的藏身處,即便把求助信送了出去,他們也不能坐以待斃,盡快離開此處危險地,去到安全區域,等待元霁月的人前來救援才是最合理的做法。
隻要不是明火執仗地和天蓮宗對上,這兩件事對于地頭蛇當鋪老闆來說,皆是易如反掌。碎銀和銀票當即就取給了小魚,二人約定晚間戊時仍在這裡碰面,小魚便揣着錢急匆匆出店。
一到街上,就聽車輪辘辘,一輛石青色馬車駛過跟前,恰好停在對面的客棧前。
她經過時無意瞥了眼,就見一個纖弱女子掀簾下車,身邊跟着個執劍随從,寸步不離,女子即便蒙了輕紗,然而那雙眉眼,那道背影,無由來的眼熟……
心頭咯噔一下,小魚下意識閃身到柱子後,蹙眉望去,再三觀察後發現,那女子竟然當真是有數面之緣的星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