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寶座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秦仲淵斜倚其上,大拇指摩挲着血玉扳指,聲線慢悠悠地蕩開。
“你身旁此女,倒是頗為眼熟,叫本座陡然記起,此人不但喬裝過船工,還曾替星若送信給本座。”
指尖叩了叩扶手,“看在霁月的份上,本座已饒了那對行船夫婦。可此女三番五次挑釁本座,處心積慮帶走你,”他似笑非笑地睇睨而來,“霁月且說說,本座該如何‘款待’她才好?”
貓捉老鼠,最殘忍的不是将對手一擊斃命,而在于攥住那團溫軟血肉後,一點點碾磨其筋骨、摧折其神志,直教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滿足勝者骨子裡的狠戾殘忍。
更何況,跟前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漁女,竟三番五次從秦仲淵掌心脫逃,向來高高在上的他,如何能容忍這般一而再的冒犯?
任誰都聽得出,他的這番 “詢問” 不過上位者的戲耍。縱是元霁月舌燦蓮花,秦仲淵也斷然不會饒過這個屢屢挑釁他威嚴的女子——定要以最酷烈的刑罰将其折磨至死,方能洩他胸中火氣。
再是膽大,小魚也不過是剛滿十六歲的少女。面對滿堂森冷目光,她強撐着欲回以怒視,身體卻仍難以抑制地微微發顫。
下一瞬,眼前暗下來——是元霁月拖着尚未恢複的身軀,一步将她護至身後,用身體擋住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藥效未解加上多日奔波,元霁月的聲音仍然虛弱,卻透着磐石難移的堅定沉穩。
“秦仲淵,你若敢傷她分毫,不管你抓我來這的目的是什麼,此生都休想得逞。”
他一字一頓,重若千鈞,“就算此刻我功力全失,殺不了你,但自絕于此還是不難的,你若不信,便來試試。”
寶座上,敲擊扶手的動作驟然頓住。秦仲淵緩緩直起身,狹長雙眸危險地眯起,寒光湧動地盯着二人。
“你要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沒有料到這個回答,秦仲淵挑眉嗤然,隻覺得意外和可笑,“不愧是正道少俠,才幾日功夫,便能以命報恩了……早知如此,本座該換場英雄救美的局,也無需眼下這般費勁……”
任他百般譏諷,元霁月不為所動,面色冷硬如鐵,隻有那句短而有力的。
“放小魚走,其後你想做什麼,隻管沖着我來。”
見他全然一幅軟硬不吃、分毫不讓的模樣,秦仲淵的放肆冷笑一下子收起,臉色霎時陰沉似墨,霍然起身,前刻身處上位、從容不迫的姿态蕩然無存。
“元三公子,既為階下囚,你該認清楚,如今的你沒資格和本座談條件!哪怕你自盡于此,本座照樣能殺了她,不,屆時我定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後悔此生來到這世間!”
秦仲淵的厲喝在大廳中回蕩,驚得鴉雀無聲,黑衣人們戰栗地刷刷低頭。前面的元霁月雙拳緊握,就連小魚也能清晰察覺到他此刻的緊繃和壓抑的憤怒。
即便頭皮發麻汗毛聳立,小魚咽了口唾沫,狠狠心想要走出他身後,自己去面對,熟料他好似背後長了眼睛,趁人不注意背手捉住她手臂,牢若鐵箍,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秦仲淵,你要怎麼才肯放過她,直說便是。”
元霁月語若寒冰,毫無退避之意,哪怕身處絕境,亦是鳳眸冰冷地與他對峙。
為了保住此女性命,他當真不惜一切,準備與他抗争到底。
——秦仲淵毫無防備地領悟到這個事實,既覺得荒謬,更有止不住的怒火湧上心頭。
何其可笑!他貴為天蓮宗“絕夜”,費盡心機都沒得到元霁月的半個眼神和青睐,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女人卻能讓他以命相護,簡直是對他的最大羞辱。
驚愕、憤怒、嫉妒……滿腔惡意如洪流般沖散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秦仲淵驟然用力,随着 “咔嚓”一聲,堅硬扳指在掌心化作齑粉。
他的視線恍如淬毒,盯着小魚幾欲将之粉碎。
“好!既然你不顧一切也要保住她,我便不取她性命,隻需你親眼看着下面這一切——來人,把東西拿來。”
滿腔怒火燒的血液沸騰,秦仲淵聲如雷霆,揮袖下令。
随着他一聲令下,旁邊黑衣人立刻應“喏”,躬身遞上一個白瓷藥瓶,拇指大小,不知裝着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