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滿卡通人像的畫紙七零八落灑了一地,随着一起掉落的還有桌肚裡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黏土捏的翹屁股柯基玩偶、木紙闆拼的一高等比微縮模型、玲娜貝爾的羊毛氈、用粉筆微雕的公主城堡……
還有一張雪白的卷子飄到講台下,在岑保平眼皮底下打了個旋兒。
是上周小測的數學卷,紅筆寫了很大一個48,張揚地挂在右上角。
……
教室裡的空氣長久靜寂。
宋穗歲連呼吸聲都變得很輕,飛快地瞥了眼岑保平。
看到他的臉色如沾了灰的平底鍋一般黑,她立馬乖乖地站起身,擺出一副良好的認錯态度。
她眼型偏圓,天生一副甜美臉,此時垂着頭更顯無辜乖巧。
岑保平額角跳得更痛,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壓住怒氣。
小姑娘是有幾分聰明伶俐,但卻沒怎麼用在學習上。平常喜歡畫個畫,做個手工的,隻要不出格,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況且有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姑娘是有才華的。
但是今天不湊巧,她偏撞在岑保平的雷區上蹦迪。
剛剛在辦公室時,岑保平就因為理六班這次數學小測考得不理想,挨了年級主任一頓批評。
現在又被當面看了班裡笑話,他捏捏額角,心裡那口氣更加不順。
“宋穗歲,你當前面的空桌是你們家的百寶箱嗎?什麼都往裡裝?!”
“……确實還挺能裝東西的。”宋穗歲打量了眼岑保平,斟酌答話。
“那要不要給你貼個标簽,再寫上專屬?!”
仿佛往火堆裡添柴,岑保平生氣地指着地上的卷子,又拎起手裡的那份卷子,“數學小測48,你好意思再摸魚?你看看新來的同學,同一張卷子人家隻用了一半的時間就考了148,說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考的卷子滿分就五十!”
岑保平把卷子抖了抖,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48——148,但凡她能多考兩分湊個整……
直到他的眼睛從宋穗歲身上轉到陳紀淮的身上時,表情才稍稍轉好。
上課鈴适逢敲響,這節課是英語。英語老師已經站在門口好一會兒。
岑保平壓下火,大手一揮,“行了,快點把東西撿了!”
說完,他往外走了兩步。
又想起什麼,在宋穗歲還沒來得及慶幸時,殺回馬槍一樣的把地上的畫紙收走。
走前他特意睨了眼宋穗歲,“下課記得找陳紀淮同學把這張卷子訂正了,明天上數學課,我要抽查。”
眼睜睜看着畫了三十多個的人像被收走,宋穗歲這顆被榨幹的小白菜徹底打蔫,她很小聲地“哦”了聲,蹲下來乖乖撿東西。
貼着陳紀淮的衣角蹭過去,她蹲在桌子底下小小一隻,像隻從洞穴裡掏食的翹毛小松鼠,還疑似爪子偏短,夠不到東西。
在宋穗歲第三次努力伸長手,去撈掉在過道裡的數學卷子無功而返時,陳紀淮輕不可察地歎口氣,俯身去幫忙。
他指尖剛碰到卷子,就和宋穗歲指尖短暫相觸。
宋穗歲委屈的表情瞬間變了,她擡起頭,微翹起來的發尾擦着陳紀淮的手背劃過。
“同學,你怎麼一點俠士基本法都不講?”
小姑娘輕軟軟的聲音響起,一臉的兇意,隻不過在她那張臉上,顯得沒有一點威懾力。
等她看清陳紀淮的臉時,先是一怔。
是他?
在咖啡店打工的那個男生。
雖然當時隻是短暫一瞥,但是陳紀淮這張谪仙一樣的臉真的很難讓人忘記。
不過——
一想起肝了好幾天的人像畫因為他被收走,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也都沒了。
宋穗歲旋即擰着眉,臉上滿是一副“可惜了這張臉”的表情。
“?”
陳紀淮一頓,松了手。卷子被宋穗歲扯進手裡。
他視線掠過數學卷子上的48分,微皺的眉松散下來,眸光輕輕瞥了眼宋穗歲。
“——!”
他這是什麼眼神?!
宋穗歲毫不懷疑自己從陳紀淮眼裡讀出了“關愛智障兒童”的意思。
她更氣了。
如果這個時候有地縫,宋穗歲想,要麼把她自己塞進去,要麼把新來這人塞進去。
緊繃着表情,不想再理陳紀淮。宋穗歲把地上的小零碎攬在懷裡,全部壓在卷子上的分數上,把兩位數的數字遮得嚴嚴實實。
然後直起身,坐回位置。
—
“穗歲,你别生氣啦。”周桐趁着英語老師不注意,揉了揉宋穗歲的腦袋。
“保平肯定是因為咱們班這次數學小測沒考過五班被年級主任罵了,才生氣兇你的。”
宋穗歲雙手環着周桐的腰,求安慰似地埋了進去。周桐長發及腰,發尾自然地卷翹,蹭在她的臉頰上有些微癢。
周桐和宋穗歲從初中時就是好友,因為大她一歲,所以向來把人當妹妹寵着。很自然地抱着宋穗歲順了順毛,周桐眼尾下撩,帶着些擔憂。
“畫冊被保平收了,估計一時半會兒要不回來,手書你打算怎麼辦?”
說起來,宋穗歲其實是B站美術區的一名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