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新畫室對于興趣班和藝考分得很細。
宋穗歲所在的教學樓全部都是這屆的藝考生,來自五湖四海,還有一部分零基礎,之前都沒碰過畫筆。
相對的,老師的管理更加嚴格,要求更加苛刻,連宋穗歲在大多數時間裡也都倍感壓力。
藝考一模結束後,宋穗歲接到周桐和任陸然的視頻通話。
“穗歲,你們國慶放幾天假?”周桐和任陸然擠進屏幕。
“半天算嗎?”宋穗歲抽空擡眼看了看屏幕,她正在收拾畫包,手機被架在桌面支架上。
周桐歎氣,“啊?京都走這風格?一高還好歹放三天呢。”
“因為12月就要藝考啦。”宋穗歲說。
“還說去京都找你玩呢。得,你和任總一個賽一個。”周桐用手肘怼了怼任陸然,“不過慘還是任總慘。他們數競隊從暑假到國慶結束都得在校區封閉集訓,為之後省賽做準備。”
任陸然聳聳肩,到沒覺得有多辛苦。競賽這條路不好走是共識,關關難過關關過咯。
隻是可惜了陳紀淮。
任陸然糾結了下,最後還是決定告知,“穗歲,陳紀淮轉學前參加的那場預賽,成績非常好,大市第一。”
他提到“陳紀淮”的名字時,小心觀察宋穗歲的神态。
看到她沒抗拒後才繼續,“我聽保平說,以他的水平如果參加省賽很有可能奪冠。但是,陳紀淮轉學後好像不打算再走競賽了。”
“就還挺可惜的。競賽這條路,要麼義無反顧,要麼一敗塗地。陳紀淮要是半途而廢的話,相當于高中這兩年白耽誤功夫了。”
“穗歲,按理我不應該插嘴你們之間的事,但是陳紀淮這人,實在是點背,攤上了這麼混蛋一爹。說實話,挺讓人心疼的,如果……如果有可能,勸勸他吧。”
任陸然點到為止。
視頻兩端氣氛陡然變得尴尬。
宋穗歲抿緊嘴唇不發一言,忙亂地在畫包裡翻找。她想找一管顔料,但摸索很久,始終沒有找到。
等周桐從視頻裡喊她時,才回過神,發現顔料就在手邊。
“穗歲?歲寶?”
周桐見宋穗歲不想提及陳紀淮,便适時扯走話題,“最近你有沒有登錄B站?”
“現在賬号對接的品牌活動基本上都已經完成,就剩一個初創的商務推廣還沒做,要求我已經發你微信了,記得按時發。”
“嗯嗯,我知道了。”宋穗歲順勢說,她拉上畫包拉鎖,舉起手機,“謝謝我桐一直當我的經紀人啦。”
“麥子幾斤了”這個賬号,從創号初期到現在,一直都是周桐幫着宋穗歲打理。
尤其在宋譽端和裴宜的嚴防死守下,宋穗歲連手機都會交給周桐保管,周桐幾乎可以說是這個賬号的第二創始人。
後來出了魏越誣告抄襲的事情,宋穗歲就很少再發作品。一是想要降降熱度,二是忙着藝術節和藝考集訓,也沒有時間創作。
直到現在,宋穗歲來到京都,和周桐異地相隔,再讓周桐幫忙打理賬号也不現實。加上最近發生的糟心事,宋穗歲索性決定退網一段時間。
她和周桐又聊清楚商務細節,對接好所有事宜後,才挂斷視頻。
拇指劃拉屏幕,宋穗歲點開好久沒打開的粉色小電視。
按照初創的要求,宋穗歲用彩鉛迅速在速寫本上畫好一幅插漫,把産品放在畫上拍了軟廣圖。
寫好文案,點擊發送後,她準備退出B站。
這時頁面跳轉,首頁自動推放了一條動态。
是她的特别關注——“Chencheng_”。
這是一條圖文博。
發布時間在兩天前的淩晨。
标題:知識點總結。
宋穗歲停頓片刻,點開。
文案沒留隻言片語,全部都是圖片。
是高中全科的知識點整理。
語數英到物化生。
筆記是手寫版,做的很詳細,其中重點部分用不同顔色的熒光筆标記清晰。
劃至最後,評論區炸開鍋,大家紛紛驚詫失蹤人口回歸。
要知道,Chencheng_自從一個多月前挂了請假條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好家夥,高考剛結束,暑假剛開始,就放這麼大一驚喜?】
【??我怎麼覺得up這有種交代後事的感覺?以後不直播了嘛qaq】
【求電子版,已三連】
……
【嘶!有沒有人發現up的筆記标記地很奇怪啊?】
【樓上+1,好幾個地方我淺掃一眼,并不是什麼重難點。】
【怎麼感覺這玩意更像私人訂制呢?】
……
劃到“私人訂制”這條評論,宋穗歲感到拇指像是被燙了下。
她朝前翻了翻,特别翻到數學知識點時,一張又一張圖片令她震驚地說不出話。
這分明是陳紀淮特意針對她的薄弱點做的筆記。
那些她永遠搞不清的變形公式被用彩色筆細緻地圈出,還在一旁做了詳細注解。
像一場山火裹挾煙霧滾滾襲來,難過的火苗劈啪作響地焚燒,刻意壓制的喜歡和想念縮水後變幹癟,又再一次燎原。
宋穗歲肩膀垮了下來,再也拎不動和她一般高的沉重畫包。
随着畫包被扔掉,她蹲了下來。
按出了一串倒背如流的電話号碼。
沒被拉黑,
也沒拖延等待。
嘟聲過後,電話随即接通。
聽筒裡遊弋着兩股潮濕的呼吸,隔着兩千多公裡,南城濕漉漉的回南天和京都幹燥的空氣對撞,荒蕪的難忍的情緒在隐晦沉默中無休止壯大。
足夠長的寂靜後,屏幕黑屏,可始終沒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