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一室靜谧,天光透進半掩窗簾,為室内鍍上一層柔調光暈。
陳紀淮側倚着天鵝絨軟墊,手裡被塞了本雜志來看。襯衫一扣未系,下擺從西裝褲裡扯出,硬挺面料變得褶皺,垂落在支起的膝蓋上。
他幾乎上半身全.裸,肩寬腰窄,鎖骨像含了一汪冬日未融的薄雪,随流暢的骨線起伏向下,腰腹折出的陰影襯得腹肌分明。
無疑,陳紀淮的身體很漂亮。
是從人體藝術角度來評價的漂亮。
宋穗歲坐在畫架前,用畫筆蘸取顔料後在畫布上塗抹,或厚重或輕薄的筆觸層層疊加,逐漸勾勒成形。
色彩在畫布上交融暈染,刮刀刮擦顔料,空氣中浮滿松節油的味道。
绯色染過鎖骨,赭石填滿凹陷的腰線……
宋穗歲的目光頻繁在畫布和陳紀淮的身體間挪轉,一寸寸審視,一筆筆丈量。
裸.體臨摹,她畫過無數遍。
可沒有哪次,能讓她感到如此劇烈的心跳。
臉是冷峻的。
表情是沉斂的。
姿勢是正兒八經的。
可宋穗歲卻在陳紀淮身上讀出了一種淩亂的薄欲。
就像他分明專心在看手裡的雜志,沒有分出任何視線給她,但宋穗歲卻能感覺到,陳紀淮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無聲地絞纏于她,極力克制又極力瘋狂。
畫筆懸停。
她凝視着他,動作變得滞澀。
時鐘的鐘擺搖晃過兩輪,終于,宋穗歲發現證據。
“陳律師,你害羞了。”她從畫架後探出頭,像發覺秘密的小孩,清脆脆地戳破。
陳紀淮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探究地望向她。
與宋穗歲遙遙相視片刻,直到順着她的視線,投向人魚線往下沒入的地方。
陳紀淮端方的眸子似燃起焰火,攥緊雜志。
“别折磨那本雜志了,你壓根一頁沒翻。”宋穗歲睨着他,又添進一把柴。
“你石更了。”她說得坦然,眼睛裡又像藏了隻蠱人的妖靈。
“宋穗歲。”陳紀淮直身起來,随手丢下雜志,他抑着情緒。
“你要說什麼?說覺得我變了?”宋穗歲勾唇笑笑,“可我每天都會從大衛雕像路過,畫過的模特數不勝數。”
“這樣的情況也很常見,放心,你條件算不錯……”她說起來上瘾,完全沒有避諱。
陳紀淮神情難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大膽又撩人的話。
轉念一想,也是,她向來都是那個最會伸爪子撓人的貓,現在更加了不得。
似乎看出他所想,宋穗歲平靜開口,“陳紀淮,你并沒有你想象中的了解我。”
說完也不再看陳紀淮的表情,她低頭補完畫布上最後一筆,“畫好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亞麻布上,男人輪廓清晰,面容俊隽。宋穗歲用色溫柔,他渾身像被罩進一層暖陽薄霧,雖衣衫不整,卻也慵懶缱绻,帶着幾分性感。
再往下,酞青藍鋪成的西裝褲中端隆起,月誇間丁頁出起伏,股肌緊繃,洩露出畫中人那隐秘的心動。
她筆下的人物向來細膩真實。
每一處細節恰到好處,濃淡勾勒間繪出靈魂最本真的神态,仿佛下一秒,畫中人便能透過畫布,帶着呼吸和溫度走進現實的光影裡。
“你耳朵紅了,陳律師。”宋穗歲盯着陳紀淮微泛绯紅的耳尖,帶了些揶揄。
“别這麼叫我。”陳紀淮走來,伏身單膝跪在她身邊。
灼熱的氣息撲了上來,他伸手點點尾指指骨處,又把自己的手在宋穗歲眼皮子底下晃晃,“少了顆痣。”
離得近了,終于繞開和人一般高的畫架,把她看個清清楚楚。
他視線落在她頸間的珠白項鍊,移到她的唇,她長斂的眼睫,最後直視她的眼睛,陳紀淮勾起沉倦的聲線,“是你最喜歡的那顆。”
宋穗歲咬緊唇,擡手補足畫中人腕骨的最後一顆痣。
殷紅一點滲進畫布,如點睛之筆,整幅畫仿佛活起來了,那股令人發軟的谷欠色呼之欲出。
“比起他們怎麼樣?隻是算不錯?”陳紀淮木着臉不疾不徐,但說出的話卻如灌了醋。
原來冷木頭這麼在意那句話啊。
宋穗歲心尖被撥動,從前那種想要欺負人的久違念頭又萌發。
“那我得再驗驗才知道。”
宋穗歲轉過身,畫筆在指尖旋了圈,她伏身用筆尾撩開陳紀淮半開的襯衫。
筆尾回移,沿着月幾肉線條的溝.壑慢慢向下勾勒,她微微用力,木質筆杆陷進肌膚留下印迹。
她手中的畫筆一點點下移,挪至危險的位置,力道未減,直到陳紀淮扯緊她手腕。
陳紀淮和宋穗歲的臉頰近在咫尺,溫熱的兩股呼吸交織在狹小的空間。
光線變得稀薄,連顔料的味道也變得虛化,隻能窺見頸間翕跳的血管和藏在眼神裡靜谧無聲的纏綿情話。
……
陳紀淮低阖下眼,沒敢再對視,怕暧昧的火苗發酵燎原。
可宋穗歲卻不放過他。
畫筆擡起陳紀淮的下颌,宋穗歲慢慢湊過去,貼着他的唇輕輕落下吻。
仿佛羽毛劃過,輕飄飄,卻擊中心髒,通了酥麻的電流。
陳紀淮沒敢動,他用盡渾身力氣克制自己,任由他的月亮垂憐。
餘光眩暈,隻留下宋穗歲白皙頸間的珍珠項鍊在晃。珍珠光澤發出潋滟眩暈,像極喝醉了甜酒踩在軟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