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期望,又害怕。
怕她在知曉全部之後,再次将他送入深淵。
他的大腦完全無法運轉,全身呆滞在了原處。
“搞快些。”女人催促他,“給我測量,别耽誤我的時間,你的房間我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辛德瑞爾摸了摸額頭,然後略有呆闆地低頭,機械地彎腰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卷尺。
他捏着卷尺,移至胳膊,是那天暴雨,環繞在他周身的那雙手。
然後是肩膀,不寬,卻能将他托起,一步步走至屋檐下。
卷尺纏上腰肢,如銀蛇缭繞而上。淡色的長睫輕顫低垂,瞳孔盯上了那柳腰肢。
細。軟。
甚至像那纏繞的尺。
房間裡其實是有木頭模特的,但他不知為何,隻想把第一件衣服做在奧佩莎的身上。
她完全是個魔女。
他半跪下去測量裙擺長度,淡香自然而然的散發,他嗅着,手無意間擦過腳踝,激起一陣細微戰栗。
尖頭皮鞋踢上他的小腿,女人不悅地朝後退了一步:“别碰到我……”
他沒有任何情緒地站起身去拿布料,利落地開始剪裁、縫制。
他纖長蒼白的手指非常讨好視覺,每一次收放都抓人視線,奧佩莎目不轉睛地盯着,一下子就忘了時間的流逝。
很快,一件現代改良版的□□衣服便從他的手下誕生。
辛德瑞爾嘗試着将樣衣穿在角落那木頭模特的身上,木頭人偶卻完全抵不上奧佩莎的身材,試穿出的效果扁平,甚至于還有些難看。
為了效果,也為了賺錢,奧佩莎主動說:“我試試吧,看看你的手藝能不能得我歡心。”
本來衣服就要給各種體型的客人穿,或許也有較為豐滿,與她身材差不多的客人,多一個模闆修改也是好的。奧佩莎這麼想着,走近了木頭人。
衣服瞬間就被奧佩莎拿走,她指着辛德瑞爾命令道:“出去!”
辛德瑞爾本就打算直接出門,他關上門,往前又走了幾步,确定距離保持足夠,聞不見那奇異的香味才停止腳步。
片刻後,裡面傳來了奧佩莎的聲音:“……進來!我搞不明白你這配飾!”
辛德瑞爾又走了回來,他的手剛剛擰開把手,視線就聚焦在了鏡子前的奧佩莎身上。
那是一件類似花窯裡,舞娘穿的衣服,可又完全不同,是他完全不懂的類型。不管他書房裡如何查閱,都看不到這樣風格的衣服。
設計在圖紙上的時候他還沒有太大的波瀾,可穿在女人身上,他才切實感覺,這件衣服甚至比花窯裡那些女人穿的更加開放暴露。
盡管女人掐着高開叉的地方,一手還護在胸膛前,他依舊感到呼吸困難,一種強烈的,似乎叫做緊張的情緒頓時充斥整個身體。
他在扮演“女兒”。辛德瑞爾努力地把那股緊張排斥出去。
他低着眼慢吞吞地靠近,直到奧佩莎催促他才稍微大跨了兩步,停在了她的身邊。
他替她理好衣服,黑色緞面順着白皙肩頭滑落,如夜色中傾瀉而下的瀑布。鏡中的自己為她系上腰鍊,瞳孔深處翻湧着不明的暗潮。
不知為何,他的掌心沁出了汗。
帶完最後的鍊條,辛德瑞爾轉過了身。
身後,女人旁若無人地扭着身子,點評着身上的衣服:“唔……有點樣子了,但不夠,隻能說明我的身材太好了,連乞丐的衣服在我身上都顯得完美……這裡加些珍珠會好一些吧,然後這裡加些紗營造朦胧感……”
說完了,奧佩莎看着鏡子中背對着的辛德瑞爾,叫了一聲:“喂,聽到沒?”
“嗯。”
“你都不看怎麼知道的?敷衍我?”
“……我知道。”
“哦,我知道了,你在害羞?”奧佩莎輕笑了一聲。
被一語中的,辛德瑞爾不說話了。
心裡莫名沸騰起來,一股煩躁感燃油而升。他隻覺得耳廓發燙,燙的臉都開始發麻,緊接着,就是想要快些逃離。
他努力翻找着自己在書中看到過的内容,找出了一個類似的詞語解釋他目前的狀況——“惱羞成怒”。
這是惱羞成怒嗎?或許,但他現在隻想快些離開。
女人喊了他好幾聲,他完全沒聽見。最後奧佩莎煩了,啧舌道:“啧。算了,你看着改吧,記得多做幾個尺碼,我換衣服了,出去。”
“……”身後人頓了頓,“我走。”話音剛落,他便快速地離開了房間,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停留在奧佩莎身上。
【提示:任務完成】
奧佩莎不解地在原地眨眼。
她還以為任務要失敗了,畢竟先前一直用着挑事的語調都沒有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是哪句話觸及到他的雷點了嗎?
奧佩莎稍稍複盤了一下,始終沒找到導火索,可既然任務完成,她也就懶得再想那麼多。
畢竟——她看向桌上的匕首。
這個匕首,才是她今日所來的目的。
匕首一定是拿不走的,她隻能看看匕首上有沒有什麼特殊的點,方便她作為線索去調查。她拿起匕首細細端詳,卻什麼都沒發現。
她遺憾地放下匕首,眼睛瞟到旁邊的紅皮《聖經》上。
或許,在他常看的書裡會有線索?邊想着,奧佩莎邊打開了《聖經》。
果然,在首頁上,她看到了一顆手繪的五角星,兩邊還有着翅膀。
奧佩莎立馬興奮地從桌上抽出張白紙打算記下,但因為速度太快,幾張紙順勢飄落在了地上。
糟糕……奧佩莎忙蹲下身去撿,卻意外摸到了一張很粗糙的紙面。
拿掉覆蓋在上面的紙張,眼前出現了一張被揉捏過的,有着無數皺褶的紙。
那張紙比這裡的任何一張都要小,邊緣破碎,像是從哪裡撕扯下來的,觸感粗糙,還有很多脫落的紙屑,一看就是被水浸泡過,然後再曬幹的結果。
紙面上原有的字句本應該是被水暈染的看不清的,可有人刻意地、一筆一劃地在模糊的字眼上摹寫,将内容重新完整的複刻了一遍,又全都用張狂無序的黑線畫黑。
紙片上唯一清晰的一句寫着:
“‘她’不是奧佩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