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霓自認為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哦哦這樣,那你去忙吧,我們給陽陽叫個車。”
“怎麼這麼晚還有人叫貨拉拉啊?”
“不知道,可能有人喜歡半夜搬家吧。”
江霓在于欣陽朋友們的議論聲中離開,她繞到後門去,獨自返回頭去找溫舒淮。
溫舒淮俯身趴在吧台上睡着,光潔的後背在燈下發光,她身後的系帶散落着,江霓走上前,幫她把帶子系成一個蝴蝶結。
溫舒淮全程都沒有任何動作,在當下這個情景裡,誰都能對她對任何事。
“溫舒淮,你還清醒着嗎。”
溫舒淮點點頭。
“那你看看我是誰?”
江霓半蹲在地上,擡起頭,看着溫舒淮。
她聽到她說:
“泥泥。”
你是泥泥。
江霓幫溫舒淮結了賬,一路抱着溫舒淮繞到後門去,她的車停在後門。
溫舒淮當真是喝暈了,都不知道要摟住江霓,整個人搖搖欲墜地靠在她懷裡,江霓隻好把她抱得更緊一些。
太緊了,緊到心髒都發疼。
她其實力氣很大,抱溫舒淮一直都是輕輕松松,從16歲時,她就能單手抱起她。
時隔這麼多年,她終于又抱起了溫舒淮。
從酒吧到後門這段路程很短,江霓卻覺得好像度過了一生。
她還很年輕,她的人生也不過隻有短短二十多年,可是每年都過得慢慢無絕期。
一上車,溫舒淮就哭了。
“怎麼了,是不是磕到頭了?”江霓緊張地看着她。她想起溫舒淮頭後還有傷口,馬上伸手撥開她的長發,想看看有沒有出血。
溫舒淮假哭了幾下,又忙不疊地推開江霓的手。
江霓看着她半天擠不出一滴眼淚,哭笑不得地幫她把安全帶系好。
她推開江霓的手,拒絕系安全帶。
“嗚…我不要系這個。”
“怎麼呢。”
“這個…這個系在身上好像在坐牢。”
江霓失笑:那是你還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坐牢。
“坐好了嗎,我們要走了。”
溫舒淮點點頭,忽然,她眼神清明地對江霓說:“你今天給她送了什麼生日禮物?”
江霓一愣。
“花。”
“花?你都沒給我送過花。”
“我送她的是康乃馨。康乃馨你也想要嗎?”
“要的。你隻能有我一個媽媽。”
“溫舒淮,你是真醉了還是裝的?”江霓氣笑了。她嚴重懷疑,現在的溫舒淮清醒的要死,一點都沒醉。
“真醉了。”溫舒淮認真地說。
“那種喝醉了就不省人事的狀态都是小說電影裡才有的,現實生活中沒有任何一個女性敢讓自己落入那樣的狀态中。”
醉了就醉了,還一本正經地給她講起道理來了。江霓笑着搖搖頭,踩下油門開車出發。
溫舒淮把高跟鞋脫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不怎麼優雅地半躺半坐着,綁着安全帶不舒服,很影響她發揮。
她有些不滿地看着江霓,意思是都怪你給我系這個東西害得我不能舒舒服服坐着。
江霓完全無視她無理取鬧的不滿,溫舒淮看着窗外的街景越來越蕭條,漸漸意識到不對勁。
“我們要去哪兒?”她問江霓。
“現在才想起問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晚了。”江霓的車速越來越快,車窗開着,夏夜的風一股股地湧進來,把兩人身上的氣味席卷在一起,混合成同一種氣味。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又問了一遍。
“目前沒什麼想法,我打算先找個沒有監控的地方把你殺害,分屍成一塊一塊,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為什麼?”
“溫舒淮,你怕是不知道,這六年來我有多恨你。”
“對不起,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點,那你就殺了我吧。”
溫舒淮輕輕歎氣。
“能不能下手輕一點?或者先把我迷暈,我不想覺得疼。”
“都要死的人了,還要跟我談條件?”
“求求你,輕一點。”
溫舒淮的小氣音軟軟呼呼,撩得江霓再也說不出一句難聽的話。
她想放首音樂,連上藍牙,點了随機播放。
《now now》—electric youth。
她要利用自己的五感記住這個夜晚。
如果有一天,溫舒淮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她至少還有一串歌單可以回憶。
車子沿着空曠的路面繼續向前開去,歌很好聽,溫舒淮撐不了太久,靠着車窗緩緩睡去。
又過了十幾分鐘,車停了。
在睡夢中,溫舒淮恍惚聽見海浪的聲音。
江霓把車開到了海邊。
她就坐在車裡,安靜地看着身邊熟睡的溫舒淮,自己則霸道地獨享她的一切。
這個她在世界上最恨的人,最愛的人,她最珍貴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