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欣陽像往常一樣,在下班之前給江霓發了信息,預約了她的滴滴服務。
江霓這次卻更加不客氣地拒絕了。
“為什麼?你不在海市?”
“在。”
“那為什麼不能來接我下班!我又不是不付錢。”
“我不是嘀嘀打車。”
江霓無語地回複她。
自從那天晚上帶着溫舒淮坐過她的副駕,江霓不想再有别人坐在這個位置。
這個座位從此就空在這裡。
江霓今天剛好沒有任何工作,她悠哉悠哉地躺在上鋪,拿着手機看了一天的網課。
她大概知道學習英語是怎麼一回事了,語法理論都簡單,一聽就懂,重要的是背誦。
這種能夠專心緻志不被打擾的學習體驗對江霓而言很珍貴,她要把這完整的一天全都留給自己。
這間房子裡沒有空調,隻有兩個電扇,江霓和李樂宜一人一個。
江霓的那台電扇被她搬到了上鋪,天氣太熱,連吹來的風都是溫的,并不能起到降溫的作用。
窗口挂着一條很結實的晾衣繩,那些洗好的衣服很快就會被陽光烤幹,最近天氣很好,連續幾天都是晴天。
江霓吃着薄荷糖給自己降溫,她背了一些單詞,又複習了之前的單詞,這才放下書,心滿意足地躺自己睡了過去。
她夢到了那艘船。
18歲的溫舒淮穿着昂貴的套裝小裙子,頭發一絲不苟地梳成馬尾,坐在船裡教江霓學音标。
一向霸道的街頭小混混在溫舒淮面前像個乖乖的小狗,當真跟着她一句一句地念起了單詞。
那個夏天很熱,江霓看到溫舒淮的臉頰都泛起了紅暈,幾乎快要中暑。
江霓的小船上沒有風扇,她隻能拿着一本舊雜志忙不疊地給溫舒淮扇風。
“好了,别扇了,我不熱。”溫舒淮看江霓為了給自己扇風,汗水順着臉頰流下,她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你講你的,我聽着。”
“江霓,你真的很聰明,如果你去上學,一定會很厲害的。”
“少管所的老師也這麼說過,也不知道真假。”
“我是認真的,這個單元的單詞我當初剛學的時候背了好久,可是你才讀了一遍就把拼寫全部記住了。”
“記性好而已。”江霓表面上滿不在乎,内心卻忍不住竊喜。
“聰明的重要因素就是記憶力好。你以為學生都是靠什麼學習和考試的。”
“那又怎麼樣,我又不是學生。”
我是暴戾的強盜、是嗜血的小偷。
“江霓,我會試着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你去上學。”
“我不去。上學沒用。”江霓一雙眼睛晶亮,一點近視都沒有,她知道上學的小孩兒大多都是要戴眼鏡的。
“其實我也覺得學的那些知識是沒用的,但是我想讓你像别的孩子一樣,坐在教室裡,體驗學生才有的那種無聊的煩惱和生活。”
溫舒淮用濕巾幫她把額頭上的汗擦幹,濕巾帶着淡淡的清香,江霓一動不動地任由溫舒淮擺弄。
在那個破敗不堪的小船裡,溫舒淮美好得很不真實。江霓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不敢眨眼睛,生怕下一秒她就會消失。
溫舒淮不知道,在她來之前,江霓已經把這艘破船裡裡外外擦了好幾遍。
她怕這裡的灰塵會把溫舒淮漂亮的衣服弄髒。
溫舒淮正忙着布置新家。
她買的好多東西都陸陸續續到了快遞驿站,攢了幾天後一鼓作氣全部取走。
她坐在客廳的地闆上,把包裹一件件拆開,像是在開盲盒。
她買了成套的餐具和床品,還有新的枕頭、新的靠枕,新的拖鞋。
她給自己和江霓買了幾套新睡衣和内衣,一起睡覺也很重要,和吃飯一樣重要。
溫舒淮的單人小公寓其實沒什麼東西,搬去的第一天她就做好了随時搬走的準備,因此她沒有費心思置辦任何生活用品。
事情進展得比她預想的要快,一想到要和江霓一起在這個新公寓裡開啟新的生活,溫舒淮就開心得要命。
最大的快遞是一塊地毯,溫舒淮把地毯攤在了卧室床邊。這樣她和江霓可以光着腳在上面踩來踩去,不用穿拖鞋。
懷着滿滿的幸福感,溫舒淮獨自在新房間裡睡了一夜,半夜醒來好多次,最終還是回到沙發上去看手機。
沒有任何消息。
溫舒淮的睡眠質量很差,她很少能睡一個整覺。
江霓天還沒亮就開車出發了。
這樣短途的貨運她最近接了好幾單,一轉眼就又忙碌了起來。
短途貨運不用熬夜開車,隻需要起早,當天晚上就能收工。
李樂宜這幾天生理期,跑完晚高峰這個時間段就提前下班了。
她騎着小電驢回到塵土飛揚的城中村,在小吃店買了份蒸餃打包帶走,一路喜滋滋地走到家門口,就看見了溫舒淮。
溫舒淮拎着水果,正等在江霓和李樂宜的出租屋門口。她不敢靠着欄杆站立,扶手已經掉漆,年久失修,靠上去可能會斷裂。
這地址不太好找,沒有電梯,筒子樓的樓号标志也沒有,溫舒淮一開始找錯了樓,白白爬了好多樓梯。
一回頭看見呆在原地的李樂宜,她才松了一口氣。
這就對了,總算是沒找錯地方。
“美女姐姐,你找誰?”
李樂宜小心翼翼地問她。
這姐姐好漂亮,看着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不像是會出現在她們這個破爛地方的人。
“我找江霓。”溫舒淮開了口。
“哦,那個,她去送貨了,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