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楚劍衣回複幹脆利落。當下南屏峰一片狼藉,地上人屍骨未寒,她正為如何處理發愁,沒心思與杜越橋過多解釋。
既是師尊,杜越橋便放心了。
雖然她總覺得眼前的人不似當初那般柔情,但窩在懷裡熟悉且極度安心的感覺,撫平了她心中不安驚恐。待在師尊懷裡,很安全。
不過,師尊的手臂好像在抖?
“師尊,我太沉了,你放我下來吧。”
“地上髒。”
楚劍衣素來喜淨,要是把杜越橋放下去,地上髒亂難免會弄髒她的衣角。
更多的原因是,她隐隐感覺哪裡不對勁,一時想不明白,才站在高處觀察局勢。
若隻有這幾頭魚妖,即使修為再強悍,但南屏峰弟子衆多,也能與之一戰,不至于落得如此慘狀。
況且要是隻想吃人飽腹,魚妖大可在沿海興風作浪,遠不用舍近求遠來桃源山殺戮修士,風險極高且可能得不償失。
除非……
除非它們是落單的,真正的主力軍想要突破桃源山鎮守的關卡結界,進入中原禍害凡人百姓!
楚劍衣意識到問題所在,心叫不好,白衣雪動,縱身飛向桃源峰後的入關結界。
如她所料,入關結界處青光沖天,剛從天上劃過,和後面趕去的弟子,都聚集在結界要害,面對一衆烏泱泱的妖獸。
結界上已經出現了裂縫,從妖獸沖撞處樹枝般蔓延伸展,青光越來越淡,取而代之是近乎透明的白色裂縫。
劍眉蹙起,楚劍衣低頭,目光從重劍三十轉到杜越橋,“你可會禦劍?”
“我凝不了靈氣,暫時不能禦劍……”杜越橋不好意思,“師尊若肯借靈力給三十,可以一試!”
她丹田大得像個無底洞,又不能凝聚靈力,倘若直接把靈力渡給她,無異于打水漂,還不如直接注入三十,或許可以試着禦劍飛行。
楚劍衣點點頭,指尖流溢出白色靈力,源源不斷向三十注入。
靈力照亮兩人小空間,把楚劍衣蒼白的臉色照得一清二楚。
杜越橋看到,每注入一分靈力,師尊面上的血色就少一分,渡到最後,連指尖都止不住微微顫抖。
“師尊……”
“在劍上待好,不要摔下去了。”
冰涼的指尖貼上她唇瓣,堵住了杜越橋想說的話。
她隻能站在劍上,目送楚劍衣遠去,心裡有一種強烈的不好預感,師尊此去,兇多吉少!
楚劍衣确實情況不妙。
她此番受元亨閣白胡子诓騙出來,重傷未愈,丹田幹涸,才行至江南,感應到杜越橋有難,掐了數張瞬移符,堪堪救下即将殒命魚嘴的徒兒。
短時間使用數張瞬移符,對靈力消耗極大,加之又斬殺了幾頭魚妖,她體内靈力已近枯竭,氣虛無力,僅是給鐵劍渡靈氣都雙手顫顫,面對衆多魚妖,她沒有十成把握取勝。
可即使戰勝概率隻有一成,也不得不迎戰。
桃源山是中原防守東海妖族的第一道防線,若此地結界破碎,妖獸進入中原,那些臨近的城鎮必先遭受摧毀打擊!
狂風不止,雷聲轟轟,楚劍衣身形在遮天烏雲下顯得格外單薄,似乎風再大一陣便會柳絮般飄走。
桃源峰結界處沒有人注意她的身影。
直到眼前妖獸不知何時掉了腦袋,海水退潮般向後傾倒,才有人發出驚呼:“是楚小劍仙!”
有人喊她,有人歡呼得救,卻沒人發現她已身形不穩,隻憑着意志斬出道道狠厲的劍氣,是劍拖着她,不是她使動劍。
智力低下的魚妖不懂死亡的恐懼,卻曉得是這個白衣女人打得它們生疼,烏泱泱一群轉移目标都朝她攻擊而來。
楚劍衣力已竭盡,過度榨取的靈氣紊亂,在體内橫沖直撞,把五髒六腑要撞碎了才找到釋放口,抽帶着生命力一齊湧出。
魚妖已經圍了過來。
她閉上眼睛,雙手持劍,自掌心沖出的靈氣爆發足以與太陽媲美的光輝,全部被手中流光劍吸收,而後揮劍一斬,金色劍氣如巨石入海,蕩起圈圈波紋滌蕩戰場,劍氣所及,魚妖盡數身首異位。
喉頭有什麼東西想湧上來,咽也咽不下,隻能任着那口腥甜從唇齒間脫缰。
楚劍衣使不出睜眼的力氣。
該結束了吧?她想。
昏昏沉沉正要倒頭睡去,卻聽得那群人中又爆發出動靜:
“火!魚妖的屍體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