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身有隐疾,老家主讓我周遊大陸尋找可醫之物,然而我找了數年都未有線索,數月前白玄告知我去往江南可有轉機,我便前往,恰好救下你。”
“我疑心你是他口中的機緣,便領你與老家主相見,他的占蔔在白玄之上,卻不肯詳說,隻暗示你我有緣。”
“我又将你帶去到元亨閣,讓白玄解惑,他贈我一璇玑盤,要我與你一同趕赴西北部州,可尋得那醫治之物的線索,故而我把你從桃源山帶走,現到了涼州。”
信息量很大,楚劍衣隐瞞了會傷害杜越橋的原因,盡量把關鍵說與她聽。
這些事情早該交代了。
她之前總将杜越橋看作累贅,帶在身邊多增煩惱,遲遲不肯解釋,但今早璇玑盤在杜越橋的觸碰下啟動,再次應驗了機緣之說,找尋之路注定需要杜越橋的參與。
杜越橋不作聲,她沉在這幾句話帶來的巨大沖擊中,沒有接着問。
楚劍衣做好了回答她盤問的準備,但徒兒不再為難她,而是問:“你身上的病,疼嗎?”
楚劍衣怔住了。
靈氣暴溢,疼嗎?
被拍斷百多根骨頭,疼嗎?
沒有藥物的自我修複,疼嗎?
楚劍衣不曾向外人說過自己身上的秘密,在今天之前,隻有楚觀棋和她知道其中多少艱難痛楚,可楚觀棋從來不會問她一句,疼嗎?也許他早就經曆過了,不在乎這點小傷痛。
從沒有人過問她疼不疼。
現在,這句話竟然從她一直看不順眼的徒兒口中說出,疼嗎?
可疼了,楚劍衣想說。
但她猛然察覺到杜越橋問這句話的意圖,下意識開口:“不疼。”
杜越橋靜了一會兒,帶着哭腔道:“你騙人。”
“肯定很疼。”她又隔着被子開始哭,“你給我吃的藥,發作時候都那麼疼,你還每天帶着它,那不是,不是……每天都要痛一遍。”
她以為楚劍衣重疾難醫,随身帶着治标不治本的暫緩之藥,今天自己用着都劇痛無比,她想得到楚劍衣承受着怎樣的痛苦。
楚劍衣不自察勾起唇角,将杜越橋摟得更緊一些,故作輕松:“怎麼想得這麼嚴重,要是每天都吃,楚家都被我這個藥罐子吃垮了。”
如果杜越橋還似三年前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像隻小貓樣随她挑逗,楚劍衣真想蹭蹭她的鼻頭,但杜越橋現在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有自己的主意,楚劍衣隻能把她露在外面的腳用被子包好了,道:
“我隐疾發作間隔長,并非每日都疼,也不用這藥醫治。”
發作之時的靈力紊亂之痛、丹田榨幹之痛、碎骨鑽心之痛,哪一個不比服此藥更疼,況且她暫時無藥可醫,如若尋不到那破局之物,便隻能步入楚觀棋後塵,真成了每日劇痛煎熬。
她看向杜越橋,終是不願讓楚家作的孽,由這樣單純的姑娘來背負,“等你傷養好了,我便送你回桃源山。”
“那你怎麼辦?”杜越橋坐直了,扒開被子,露出頭看向她,“你一個人找得到藥嗎?如果找不到,你不是可疼了。”
探出來的小臉悶得通紅,眼睛哭腫了,額頭布着細密的汗珠,和楚劍衣對視一眼,又默默退回被子裡。
不知道徒兒此舉何故,楚劍衣也不那麼想看着無辜的眼睛進行道德綁架,索性由她蒙着臉,回道:“疼也好,不疼也罷,都是我自找的,與你無關。”
“你……我現在,可以喊你師尊嗎?”
不合時宜的話,楚劍衣卻瞬間知悉杜越橋的用意,她再次重複:“杜越橋,你聽好了,疼與不疼,都是我的命數,你不要來趟這渾水!”
杜越橋被吓了一跳,咬了咬唇依舊問:“我能叫你師尊嗎?”
“……”
“你剛才哄我的時候都用了師尊,跟主家也說你是我師傅,我就當你答應了,師尊。”
“杜越橋,”楚劍衣手指按住眉心,頗為頭疼,“倘若你真跟着我,接下來要面對的,也許是比今天大上百倍的磨難。”
杜越橋沉默了。
楚劍衣正要以為她該拒絕時,堅定的聲音卻穿透被褥,直抵内心:“我不怕,我跟你走。”
“為什麼?”
“因為師尊救了我的命。宗主說,人要知恩圖報。”
楚劍衣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病急亂投醫地來了句:“我對你那麼兇。”
“沒有的。”那對她三年前就喜愛非常的眼睛,眼尾帶着因哭、因熱的绯紅,誠心而溫柔地望着她,“師尊對我可好啦,救了我一次又一次,還肯抱我,哄我,和我一起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