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沒有攔着餘紅卿不許說親的道理。
畢竟,林大同兩次衆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諱地親近其他女子,甚至比有些夫妻還要親密。他未婚妻要另嫁他人,林家若是阻止,會被人戳脊梁骨。
林母不甘心,厚着臉皮留下。
一行七八個人入了院子,不大的小院中霎時顯得擁擠起來。
範繼海是個喜歡待客的人,即便夫妻倆才吵過架,當着客人的面,他也會對妻子和顔悅色。
不在客人面前擺臉子是夫妻倆早已達成的默契。
範母看到娘家人登門,特别熱情,使喚着兒媳婦和兩個孫子招待客人。
餘紅卿沒有多想,她正在繡荷包,聽到院子裡吵鬧,不打算出去待客,但還是撇了一眼。
就這一眼,她眉頭微蹙。
念兒看到她臉色不對,也瞅了一眼院子裡,她隻看到幾位女客,認出是範母娘家的堂嫂:“姑娘,怎麼了?”
自家姑娘跟這些客人不熟,最多就是見了面打聲招呼的關系。
餘紅卿臉色很冷:“那天幫了我們的年輕人來了,還有媒人在。”
念兒一愣,用手捂住嘴,驚呼出聲:“啊?他們想做什麼?”
“提親啊,救命之恩,以身相許,若是事成,以後還是一段佳話呢。”餘紅卿說這話時,滿臉的嘲諷之色,她将手裡繡了一半的荷包狠狠丢進針線笸籮裡,起身就開門。
媒人正在對着範母賀喜,張口就誇楊家的年輕人青年俊傑前途無量,還在說楊家上門提親的誠意。
餘紅卿開門的動靜引得衆人望了過來。
媒人笑吟吟道:“餘姑娘,恭喜恭喜呀!”
若是問喜從何來,媒人順勢就會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餘紅卿根本不看她,冷着一張臉越過衆人出門。念兒不知主子要去何處,隻能飛快跟上。
做晚輩的,在家中來客人時,即便是不大認識,也該出來見個禮。冷着個臉轉身就走,傻子都看得出來餘紅卿的不高興。
随着餘紅卿和念兒出門,院子裡安靜了一瞬。
楊文毅有些無措:“這……餘姑娘不高興,是不是不答應這門婚事?”
範母一揮手,大包大攬的: “婚姻大事都是長輩做主,我是卿娘的外祖母,她娘又這麼多年都不管,她的婚事我做主了。”
她目光看向楊文毅的祖母:“今日就算下了小定,選個良辰吉日正式上門提親吧。”
媒人原本還有些忐忑,聞言喜不自禁。
婚事若成,謝媒禮就妥了!
*
餘紅卿一路疾走,念兒小跑着跟上:“姑娘,您去哪兒?”
而路旁有院子門打開,一位大娘探出頭來:“卿娘,你家那麼多客,都是哪裡來的?”
倒是沒有多大的惡意,純粹是好奇。
“不認識呢。”餘紅卿張口就來,“得讓我舅舅回來招待。”
餘紅卿在範家院子裡時跟個冰人似的,神情冷淡,很少笑,連話都不多。但出了院子,待人溫和,說話細聲細氣,加上她仙姿玉貌,明眸善睐,旁人都覺得她是個很好相處的美貌姑娘。
也就是之前身上有婚約,不然,早就有書生前來獻殷勤了。
前後院之間隔着一道拱門,餘紅卿直接去了書院,找到了範繼海講學的那間屋子。
這個時辰,剛好是午枕後的第一堂課。
餘紅卿出現在學堂的窗戶邊,立刻引起堂内學子們的觀望。
範繼海教學很認真,也不許學子走神,跟着瞄了一眼窗戶,頓時皺起眉來。
餘紅卿确定他看到自己了,便退到了園子裡的大樹底下等待。
範繼海嘴上不停,但還是很快就放下書追了出來。
“卿娘,日頭這麼大,你怎麼到前院來了?”
前院的學子很多,當朝的男女大防遠不如前朝苛刻,年輕男女在衆目睽睽之下相見,隻要恪守禮節,旁邊還有第三人在,就不算是出格。
“家裡留不住。”餘紅卿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老人家正在給我定親呢。”
範繼海臉色微變:“什麼?”
“就是之前幫我打跑了混混的那個姓楊的年輕人, 他的祖母就是老人家的堂嫂, 方才是帶着媒人來的。”餘紅卿知道他不太舍得放自己離開,強調道:“舅舅,這就是我在範家的處境。沒有人問過我要什麼,所有人都随心所欲地将我擺在需要我在的地方。若是我不答應,就是不知感恩不識好歹……”
她情緒越說越激動,範繼海不敢再聽,抓着手裡的書就往後院急走。
餘紅卿不認為範母的打算能成。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将她嫁給前途無量的讀書人是範繼海心裡的底線。
讀書人可以往上考,未來有無限可能,秀才舉人進士,考中進士後,也能配得上太傅大人的外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