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繼海從來就沒想過要将女兒嫁到村裡去……他不會這樣糟蹋自己的孩子,若是那人知道,也不會饒了他。
婚事不成是一回事,可姑娘家定親又退親,尤其是對已經退過親的她,再退一次親,名聲上會有很大影響。
餘紅卿帶着念兒去了街上一趟,逛了近半個時辰回來時,院子裡沒有了楊家人和範繼海,範母眼睛紅腫,似乎哭過,地上有茶壺茶杯的碎片,角落中還有個砸壞了的木盆,此外,半個院子地上都有水痕,甚至連桌子都瘸了一條腿。
雖然都已經打掃過,但不難看出,她不在的時候,院子裡經曆了一場大戰。
範母一想到兒子在她娘家人面前都不給她留面子,甚至還直接将楊家人轟了出去就氣不打一處來,隻是看到告狀的罪魁禍首,火氣是壓都壓不住:“你還敢回來?”
餘紅卿往常對這個老人家挺客氣,但今日過後,她不會再給老人家好臉色。
“我也不想回啊,這不是還沒去處麼?”
最讓範母難以接受的是兒子将那封她抽回來的信件拿走了,不用問也知,他多半是要将信送走。
“楊家到底哪裡讓你看不上眼了?你自己身上也流着一份楊家的血脈,做人不能忘本……”
餘紅卿一臉莫名其妙:“外祖母,您這話從何說起?我何時看不上楊家了?”
“方才你都沒有正眼看客人!”範母怒氣沖沖,“一轉頭就讓你舅舅回來退親,你再傲,難道還能一輩子不嫁人?”
餘紅卿不緊不慢,“中午我睡昏頭了,知道院子裡有客,幹脆避了出去。怎麼,他們是來對我提親的?”
“你少裝無辜。”範母氣得渾身發抖,“跟你那個娘一樣,看着待人赤誠,實則裝模作樣,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
餘紅卿訝然:“有你這麼說自己親生女兒的嗎?”
範母哽住,差點氣暈過去。
林月梅急忙安撫婆婆,她從來就不喜歡餘紅卿,此時質問:“你敢說不是你請你舅舅回來的?”
餘紅卿眨眨眼:“是我請的。家裡這麼多客人,都是舅舅的表兄弟,他不該回來?”
總之,她不知道自己要定親,至于退親一事,她更是不知情。
範母氣得又踹了一腳面前凳子。
“死丫頭,連自己的血緣親人都看不起,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餘紅卿微微蹙眉:“外祖母,親事不是我退的,退親就是看不起楊家……那真正看不起楊家的人是舅舅才對。”
這是事實。
範母被氣得大口大口喘氣,臉漲得通紅,好像要憋死了似的。林月梅不停幫她順氣,又拿熱水來喂,過了好一會兒,範母才緩了過來。
她站起身來,先是進了屋,沒多久就氣勢洶洶地出來,搬了個凳子放在屋檐下,拎着繩子就要往梁上挂。
“我不活了……沒活路了……”
這一回,輪不到餘紅卿去前院,林月梅的長子範玉華飛快去喊人。
範繼海回來得很快,臉色鐵青無比,關上院子門後沖着屋檐下一個要将脖子往梁上挂,一個拼命不讓婆婆挂脖子的兩人大吼:“是不是真的想死?”
林月梅急得跺腳:“他爹,快别嚷嚷了,娘就是被你給氣的。”
“撒手!”範繼海吼了一聲,見林月梅不肯撒手,他沖上前去将人扯到一邊,對着沒有兒媳支撐後坐倒在地上的母親吼道:“來來來,沒人拉着你了,趕緊上!兒子不孝,您前腳走,兒子後腳就來!”
範母僵住了。
範繼海見她不動,再次伸手一指繩子:“上啊!不然這繩子白挂了。你挂完了,兒子還要挂呢。”
範母:“……”
她趴倒在地,哭嚎道:“他爹啊,你睜眼看看啊……你倒是一走了之,為何不帶我一起?這個逆子要逼……”
“兒子陪您一起死,陪着您走黃泉路,這還不夠孝順嗎?”範繼海上前扯了扯繩子,“太細了,去柴房把擡木頭的那根麻繩取來!”
範玉文年紀小些,往常範母自诩是書香世家,很少撒潑打滾。他第一回見識這種場景,不相信祖母真的會自盡,還真打算去柴房取繩子,剛走兩步,就被母親給踹了一腳。
“添什麼亂?缺心眼啊你,滾一邊兒去,這沒你的事。”
範玉華上前将弟弟拖進柴房。
柴房裡早已躲着一個廚娘了。
東家的熱鬧不是那麼好看的,見兄弟二人進門,原本扒在牆縫處的廚娘取了斧頭,自然地擺出了一副準備劈柴的架勢。
兄弟倆:“……”
院子裡,餘紅卿出聲:“舅舅,外祖母指責我看不起楊家,天地良心,我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敢看不起誰啊。”
範繼海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強調道:“親事是我不答應,無論卿娘願不願意,我都不會答應這門婚事。”
範母氣急:“說到底,你還是看不起楊家!”
範繼海:“……”
他對楊家不說掏心掏肺,這些年也自認仁至義盡,當即懶得争辯,“對對對!”
範母:“……”
更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