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母一怒之下,真的跳上凳子将脖子往繩子上挂。
範繼海愣是沒有上前阻攔。
範母悲從中來,身子一歪從凳子上摔落在地嚎啕大哭。
不摔不行,總不能真的吊死吧?
她當年隻是一農婦,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好不容易搬到城裡過上了好日子,親戚友人全部都羨慕她。
就這麼死了,别說她甘不甘心。旁人都會說她福氣不夠,過不了好日子。
見狀,範繼海松了口氣,無人知道他袖子裡的手已是滿手汗水。
鬧了這一場,廚娘很快告辭離開,院子裡氣氛凝滞,念兒出門,恨不能把腳放在肩膀上扛着走,生怕弄出了動靜。
從那天起,範母單方面地不願意親近兒子,範繼海有認錯的意思,經常從外頭買範母喜歡吃的點心,範母一開始不搭理兒子,後來開始吃點心,但還是不願意與兒子說話。
林月梅都受不了婆婆的陰陽怪氣,本來要撮合林範兩家繼續結親的她都不敢觸婆婆的黴頭,主動退一步,甚至還出言勸說範繼海答應楊家的提親。
範繼海一口就回絕了,且當場就甩了臉子,一臉的不悅。
婆媳倆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這日傍晚,全家又坐在一起吃晚飯。
餘紅卿吃飯時很是安靜,别人不開口找她,她從不主動出聲。
範繼海坐上桌,看母親心情不錯,笑道:“娘,您身子好點了嗎?”
範母拿捏兒子的手段很多,因為一哭二鬧三上吊跟兒子鬧翻了,她後來又冷着臉,但母子之間長期不說話也不可能,這兩日開始裝頭疼。
“好些了!”範母吃吃喝喝,吃得差不多了,給邊上的範玉華夾了一筷子菜。
“别光吃肉,吃點菜!”
範玉華笑了笑,繼續埋頭吃。
範母一臉怅然:“玉華都十四了,轉眼十六,該娶媳婦的年紀。我娘家堂哥有個孫女和她年紀相仿,那姑娘從來沒有下地幹過活,肌膚特别白,長得也好,還會繡花……繼海,你覺得如何?”
範繼海微微皺眉,他不願意讓兒子回村裡去娶媳婦,但之前和母親鬧得很僵,端起茶杯道:“您要是覺得合适,就約個時間相看。”
他以為自己順從了母親的意思後,母親總該高興些,之前母子倆吵鬧的事就過去了。
結果,範母猛然起身,将手裡的湯碗狠狠往地上一砸。
“啪”一聲,湯碗碎一地。
範繼海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有些反應不過來。才好好說着話呢,怎麼突然就發脾氣了?
高興瘋了?
範母不等他詢問,質問道:“同樣都是你的兒女,旁人都會更看重家裡的男丁。你可倒好,反過來了,你的女兒不能嫁入楊家,但楊家的女兒可以嫁給你兒子?範繼海,你腦子被屎糊住了吧?那女人就那麼好?你捧她就算了,連她生的女兒也恨不能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聽着母親的謾罵,範繼海才明白她的意思。
所謂楊家姑娘跟兒子年紀合适是假,母親提及此事,就是為了試探他。
可他們是親生母子,有話可以直說,沒必要拐這麼大彎兒。範繼海看着地上的碎片,那是上次掀桌後新買來的碗筷,原本是一套,十隻碗六隻盤。
才買十天天不到,這就碎了一個。
林月梅已經取出帕子開始哭。
範繼海滿心疲憊,真心覺得家裡跟唱大戲似的,一天天的,就沒消停過。他緩緩起身:“要砸是吧?”
他猛然一掀桌。
餘紅卿眼疾手快往後退,臨退之前,還沒忘了一手端碗一手抓筷。
過去那些年家裡很少掀桌,好在她反應快,不然,就吃不成了!
桌子一掀,滿院子狼藉。
範母見狀,又開始坐在地上嚎,林月梅上前去勸,沒把婆婆勸起來,自己還跟着蹲地上嚎啕大哭。
範繼海臉色鐵青,兄弟兩個和廚娘又躲到了柴房。和上次一樣,兄弟兩個扒門縫,廚娘拿着劈柴的刀,一邊劈柴一邊扒門縫。
院子裡在吵架,餘紅卿也不好端着個碗在邊上吃,她習慣了細嚼慢咽,真的沒吃飽,于是扯着嗓子喊:“念兒,我小腿燙傷了,扶我一把。”
念兒一驚,看了一眼主子的裙擺,衣料幹燥,不像是有燙傷,她瞬間了然,裝作驚慌的模樣上前将主子扶進屋中,順手将房門關上。
今日之事,餘紅卿已經猜出了前因後果,說到底,就是老太太覺得兒子看不起她娘家,林月梅估計也想知道姐弟三人在範繼海心裡的地位。
一場戲演完,婆媳倆都接受不了真相。
林月梅看見範繼海不吭聲,知道他又要像往常夫妻吵架時那樣将她晾到一邊。
晾上個幾天,自然就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