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護士推開的門撞在牆上,江塢猛然驚醒,睜開了眼睛,
他看向亮着光的走廊,心髒抽了一下,睡意未消,清瘦冷白的側臉已經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江醫生!”護士抓着門把手,快速說道,“連環追尾,有三十七個傷者分到我們醫院來了,你快來!”
江塢立刻清醒了,将心中的不詳預感抛到了腦後,掀開被子坐起來:“馬上,主任們到了嗎?”
護士:“黃主任在對接!”
剛睡下還沒半個小時的江塢立馬爬起來,穿上鞋子,披上大褂匆匆往外走。
他步入搶救大廳的時候,果然看到他們急診科的黃副主任已經在了,邊上還有消防、公安的熟面孔。
江塢掃了一眼牆上挂着的巨大時鐘。
淩晨一點三十四分,這個點市區應該沒什麼車,出的連環車禍可能是高速上的。
來不及多想,江塢小跑幾步,跑進搶救大廳。
搶救大廳裡,熱烘烘的血腥氣迎面撲來,儀器的響聲、傷者的呻吟聲、醫護的喊聲等全都混雜在一起。
江塢擡臂掀起隔離簾,一個抱着成摞中心靜脈導管包的護士差點跟他迎面撞上。
“江醫生!”有診床上的住院醫喊江塢,“這裡測不出血壓了!”
江塢戴上手套,繞開一輛輛裝滿了大量藥品、耗材和設備的推車快步走上前去:“我看看。”
住院醫看起來快虛脫了:“您來。”
江塢低頭,消好毒的手探進傷者破損的腹腔。
傷者的腹腔非常糟糕,他的手一進去,粘稠的血液立刻從碎末中漫出來,跟将手伸進一塊亂糟糟的海綿裡擠了一下似的。
江塢摸着傷者溫熱的内髒,很快給出結論:“創傷性脾破裂,标紅标,送二号手術間,馬上聯系血庫,看看哪位主任有空,準備手術。”
住院醫跳下病床:“我馬上就去!”
江塢還沒來得及歇口氣,診床床頭挂着的呼叫器傳出焦急的聲音:“江醫生,我這邊有個正在抽搐的患者,血氧飽和度83%!”
江塢立刻脫掉手套戴上新的:“來了!”
新呼叫江塢的住院醫讓開位置,給江塢看躺着的傷者。
江塢略一查看:“多根肋骨骨折,形成了連枷胸,也要打紅标,抓緊時間手術。”
“好的,我立刻去準備。”住院醫同樣步履匆匆地跑去準備了。
江塢去給下一位傷者分診。
接下來的幾位病人都不算嚴重,江塢給他們貼了黃色和綠色的标簽。
這意味着這幾位病人可稍後再進行救治,紅色标簽的病人則需要立即搶救。
在江塢分診的時候,他又聽到一陣聲音。
他擡頭去看,發現好些科室的同事們都跑下來支援了,一些高年資的主治醫生應該剛被領導從床上搖下來,大家都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
搖完人的黃主任走過來,看了一下江塢的分診記錄:“不錯,接下來我來吧,你去二号手術間,等會給我當助手,我來做這個脾破裂修補手術。”
江塢一點頭:“我先去準備。”
此時也不是寒暄的時刻,江塢立刻趕去二号手術間。
二号手術間已經有很多醫護就位了,江塢一過去,立即有人給他讓出了位置。
在黃主任沒來之前,他們要先開始處理。
江塢做手術的時候不太聊天,身邊的醫護卻喜歡聊天提神。
“三十七名傷者,今天的傷者不會全送到我們這了吧?”
“想什麼呢?第二人民醫院和中醫院也分流了不少過去?”
“他們也去接傷者了?老天,今天受傷的一共多少?”
“說是突然起了大霧,又碰上了山體滑坡,外環撞了好幾處。”
“該不會又發生怪事了吧?!”
“嘿,說起怪事,我老家剛有一起,說一男的,傍晚的時候不聽勸,愣是要去遊泳……”
他們正聊着,黃主任匆匆走進來。
大家互相打了個眼色,閉上了嘴巴。
黃主任不太喜歡聽到這些。
黃主任接手了這例脾破裂修補手術中最難的部分。
江塢退到一邊給黃主任打下手。
黃主任做完手術的主要部分之後,又将病人交給江塢收尾,他則去趕下一場手術。
江塢沉默地接手,在同事的配合之下,專注地手術。
确定黃主任離開了,手術室裡接着聊張醫生他老家的那個男人傍晚出去水庫遊泳,卻詭異地淹死的故事。
張醫生繪聲繪色地說,從那天起,隔三差五,總有人看見那男人騎摩托車往水庫方向去的背影。
江塢默默地聽着,感覺手術室裡都變冷了。
江塢做完手術,跟同事一起将病人送回病房的時候,已經淩晨四點多了。
他的小腿在微微抽搐,人不太舒服。
他擡頭看同事們,隔着口罩也能感覺到大家一臉疲憊,好幾個人的臉色都是灰的。
可能昨晚啟動了災難應急模式,太累了。
好不容易處理完手頭的事,江塢去小澡堂洗了個澡。
現在先去補一下急診病例,小睡一下,等八點左右,查個房交個班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江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