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上了車,莫名其妙被見了家長的李和铮癱在副駕駛上,搖下車窗先給自己點煙,駱彌生正在打導航,進來條微信。
江顔問他:小和的腿怎麼了?
駱彌生沉默,自家媽媽是外科頂尖大拿。他回給她:在外面受了傷,膝蓋換了一個,術後不知道怎麼成這樣了
江顔:帶去我那裡檢查吧
駱彌生:嗯,等他願意了再去
江顔:#擦汗
……他追不到人,說不動人家,這要怎麼和媽媽說。
駱彌生摸摸鼻子,在李和铮注意到他之前趕緊打好導航,并提醒:“你起來點,頭發會亂的。”
李和铮根本不聽,還更沒好氣地往裡靠了靠,閉眼就睡。
駱彌生無奈,給他把車窗擡起來,怕他被晨風吹着。
出門前耽誤的這會兒功夫,抵達會場停好車,他們是最後一批去簽到處領參會證的,放眼望去沒有一個認識的同僚。
李和铮把嘉賓證随便挂脖子上,一手抄在褲兜,在人來人往的正廳裡帥得很乍眼,鶴立雞群。而他隻是看向那些挂着工作證扛着攝像機的媒體兄弟們。
駱彌生填完他們兩人的簽到表,走到他身旁,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手癢了?”
“有的人就是天生牛馬命。”李和铮故作誇張地歎氣,“讓我站台上吹b,我不樂意。還不如讓我扛個機器,提供一下傳播服務。”
“但拍這個你也不願意。”駱彌生中肯的。
“可不是嗎。”李和铮笑笑,異域風情的濃顔與享譽國際的中式華貴裝修珠聯璧合,仿佛他天生就該出入這種場合,而不是趴在槍林彈雨的污泥裡。
駱彌生移開目光,引着他往主會場裡走:“一個不幸的消息。大會的新版議程,你我下午都要參加青年教育工作者如何順應時代浪潮的主題圓桌會談。”
李和铮腳步一頓,滿眼震驚:“扯呢吧?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駱彌生忍俊不禁,拽住他的胳膊繼續往裡帶他:“忍一下吧。而且我在會談的名單裡看見一個熟人的名字。”
“蘇啟然?”李和铮剛要松口氣,有老蘇在,學術也是輕松學術,有他的扯淡打底,他們說啥都行。
“不是,唐未徊。”
李和铮:……
氣不僅沒松,堵回來了。李和铮氣笑了:“那種悶葫蘆也能會談上了?我怎麼記得他從來不參與任何媒體活動。再說他就修個金繕他跟學術有半毛錢的關系,他教育誰了?”
“學術不光是學,還有術。”駱彌生自己說得也覺得牽強,“可能……也就咱們這個年齡段稍微有點成就的,都能當個代表吧。”
李和铮除了想死沒别的。現在把他空投到加沙吧,他絕對能管控好他的ptsd……
他們進入主會場時主持人已經結束了開場緻辭,第一位嘉賓上台了,兩個人貓着腰去前排找印有自己名字的座椅,李和铮又要彎腰又要瘸腿,更顯眼,走了兩步索性直起身,光明正大地遲到。
駱彌生的座位被排在他斜後排,隔了好幾個人,他們分别落座後,李和铮的心終于平靜了許多,靠在椅背上,跷起二郎腿,開始聽講。
——這不盡如人意的、可憐的退休生活。
他渾身是花裡胡哨的裝飾品,在挂滿花裡胡哨裝飾品的大廳裡,聽被花裡胡哨的辭藻包裹起來的學術成果,這些人類先鋒精神也成了人們彰顯自我成就的裝飾品,學術不下一線,開論壇不過是走個過場。
閃光燈聲不絕于耳,總控台後人們忙前忙後。他知道,為了這樣一場大會,各家媒體的工作群裡會馬不停蹄地工作,圖片直播同步編寫通稿,視頻素材兩小時導一次,導出去立刻安排剪輯……
那樣的工作他雖然喜歡,但他幹不來。哪怕他不需要寫通稿,白逐雪隻需要他回去寫深度稿件,他也不願意做。
而這樣的工作雖然多餘,卻是他能幹得來的,也隻能這麼幹,因為他再也吹不了帶着硝煙的風了。
可惜這段經曆,之于他,不過是人生中可有可無的裝飾品,摘掉就丢了。包括……不遠處的那個人。
李和铮耐着性子,聽了一個多小時,實在不行了,起身準備去洗手間,在去外頭抽根煙。
他站起來轉身,和不知道是不是老盯着他的駱彌生對上眼神,沖他點下巴,示意自己要出去。
駱彌生跟着他起身。
兩個人像壞學生一樣溜号兒,出了會場,李和铮無奈:“幹嘛跟着我,你也去?”
“怕你跑回去。”
“扯。”
李和铮還是單手抄兜,西服筆挺,頭發也沒睡亂,大廳裡很多在拍場照的攝影師都沖着他端起鏡頭。而他神色懶散,不緊不慢地拐着往衛生間走。
要進門時,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看清彼此後,李和铮腳步猛刹,駱彌生撞上他,撞得他晃了晃。
而他看着眼前的人,瞳孔驟縮,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