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去了廚房，看了一圈，這寺裡果然想那方丈說的一樣，窮的叮當，米缸裡幹淨的老鼠看了都搖頭。

竈台上也沒有熱水，幸好還有平時打水的木桶能用。

白靈提着木桶從古井邊，先打了一桶燒成熱水給唐僧送過去。

又來到井邊打算再打一桶明天早上用，回來時，夜已深沉。井台四周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木桶裡的水随着她的腳步微微晃動。

忽然一陣陰風掠過她的後頸，那寒意直透骨髓，涼得她渾身一顫。

“這風不對勁。”她猛地回頭，木桶脫手落在青石闆上。庭院裡空蕩蕩的，隻有月光冷冷地灑在石闆路上，映出老樹張牙舞爪的影子。樹影間似有霧氣流動，隐約形成一張模糊的人臉。

白靈纖細的手指瞬間掐了個法訣，指尖凝聚法力。她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發亮，警惕地掃視着每一個角落。

“何方妖孽，膽敢在此作祟？”她冷聲喝道，聲音在寂靜的寺院裡格外清晰。

回應她的隻有樹葉的沙沙聲。白靈維持着法訣等了半晌，最終緩緩放下手。

她彎腰提起水桶時，水面卻映出一張陌生的男人面孔，頭戴金冠，面容威嚴，正對着她微笑。

白靈惱了，直接将水潑在了地上。

“裝神弄鬼！”她冷哼一聲，轉身就走。背後似乎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但她沒有再回頭。

禅房内，白靈将木桶放在門邊，取出随身攜帶的朱砂，在門窗上畫了幾道辟邪符咒。做完這些，她才和衣躺在木床上。窗外樹影婆娑，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半夢半醒間，她忽然感覺床邊站着一個人。

修道之人的警覺讓她瞬間清醒，但她沒有立即睜眼，而是暗中運轉法力，感知着周圍的動靜。那人似乎在俯身靠近，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帶着腐朽的味道。

“哪裡來的孤魂野鬼？”白靈猛地睜眼，指尖瞬間凝聚出一道淩厲的靈光，擡手就朝那人影打去。

“仙子且慢！”那人影慌忙後退，聲音裡帶着幾分惶恐，“小王并非妖怪，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

靈光在距離人影三寸處驟然停住，照亮了對方的模樣。那是個身着明黃龍袍的中年男子，頭戴九龍金冠，腰間玉帶鑲嵌着夜明珠。雖然面容有些模糊，但能看出生前必是養尊處優之人。

白靈眯起眼睛，手上的法術并未散去：“你是那個國家的皇帝？為何夜闖女子閨房？”

“小王乃烏雞國國王。”那人深深一揖，姿态恭敬卻掩飾不住眼中的傲慢，“三年前被一妖道所害，魂魄無處可去。聽聞有東土來的聖僧途經此地，特來求助。”

白靈盤腿坐起：“既然是找唐僧的，為何進我的夢？”

國王面露尴尬：“聖僧身邊有護法神将，尋常鬼怪難以近身。今夜幸得夜遊神相助，小王才能托夢，不想陰差陽錯來到仙子面前。”他說到這裡，忽然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白靈，“仙子姿容絕世，想必是天上仙女下凡？”

白靈眉頭一皺，還未開口，那國王竟自以為風流地撫了撫胡須，語氣輕佻起來：“仙子若肯助小王回朝，必有重謝。金銀珠寶、绫羅綢緞任君挑選，若是仙子不嫌棄，”他頓了頓，目光在白靈身上掃視，“後宮正妃之位，亦可相贈。”

白靈先是一愣，繼而怒極反笑：“國王陛下，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她緩緩站起身，周身開始卷起風來，“我是修道之人，不是你治下的子民。”

烏雞國國王這才察覺不妙，連忙擺手，改口道：“仙子誤會了，小王沒這個意思。”

“不必說了。”白靈懶得再聽他廢話，雙手結印，一道靈光如利箭般射出，“既然您找錯人了，那就請回吧！”

“等等！”國王的話還沒說完，一陣狂風驟起，他的身影如煙塵般被吹散，最後隻剩下一聲驚叫在房間裡回蕩。

白靈冷哼一聲，拂袖熄滅了屋内搖曳的燭火。窗外，一隻金眸黑貓悄無聲息地躍上屋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窗戶，又消失在夜色中。

烏雞國國王隻覺得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經站在了荒郊野外。夜風呼嘯，吹得他半透明的魂體幾乎要消散。遠處傳來幾聲狼嚎，吓得他瑟瑟發抖。

“這、這可如何是好？”他慌亂地環顧四周，“她還沒答應幫我啊！”

正手足無措時，一道金光閃過，夜遊神手持長戟從黑暗中浮現。這位神将身披金甲，面容冷峻，眉間一道豎痕如同第三隻眼。

“如何？唐僧可答應助你？”夜遊神沉聲問道。

國王支支吾吾，不敢說自己因色心大起被白靈轟了出來，隻得撒謊道：“我、我隻說到一半，那和尚就醒了，把我彈了出來。”

夜遊神斜眼地看着他，戳破道：“當真？本神明明看到你進了那女修的夢裡。”

國王感覺自己額頭都滲出冷汗，急忙解釋：“小王見那仙子面善，想着更好說話一些。”

夜遊神冷哼一聲：“你身上有法術的痕迹，莫不是言語冒犯了那位仙子？”

“絕無此事！”國王連連擺手，差點把頭上的金冠甩掉，“小王對仙子恭敬有加，怎敢冒犯？定是那妖道在我魂體上下了什麼咒術，惹得仙子不快。”

夜遊神懶得聽他狡辯，擡頭看了看天色：“罷了，再幫你一回。天快亮了，這次你直接去找唐僧，莫要再生枝節。”

說罷，他袖袍一揮，一陣旋風卷起國王的魂魄，朝寺廟方向飛去。途中，國王隐約聽見夜遊神的嘀咕：“這些凡間帝王，死了都不改好色本性。”

這一次，國王老老實實地進入了唐僧的夢境。

夢境中是一片蓮池，唐僧正坐在池邊青石上誦經。池中蓮花朵朵，散發着柔和的金光。見有人來，唐僧擡頭，溫和地問道：“這位施主，有何事深夜造訪？”

國王撲通一聲跪下，這次他學乖了，聲淚俱下地哭訴起來：“聖僧救命啊！小王乃烏雞國國王，三年前被一妖道推入禦花園的井中害死。那妖道化作我的模樣，霸占王位，欺我妻兒……”

唐僧本來聽到他是個鬼魂有些害怕，聽他哭訴後面露悲憫，連忙扶起他：“陛下請起，慢慢說。”

國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講述了自己的遭遇：如何好心收留一個道士，如何被恩将仇報，王後太子如何被蒙蔽，還有文武百官都不認得他，說到動情處，竟真的悲從中來，哭得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