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後,熾烈的陽光透過畫室百葉窗,在滿地顔料漬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林旭握着畫筆的手穩如磐石,腰杆筆直地站在畫架前,正全神貫注地勾勒新作中鲸魚的尾鳍。比起幾日前癱軟在畫床上連話都說不利索的模樣,此刻他渾身都散發着蓬勃的朝氣,清亮的嗓音甚至能穿透畫室的隔音牆。
“體力恢複得不錯?”顧懷升倚在門邊,襯衫領口随意敞開,露出鎖骨處若隐若現的淡紅印記,尾鳍戒指随着他把玩領帶的動作,在陽光下閃爍着冷冽的光,“那過幾天……”
“打住!”林旭猛地轉身,畫筆尖還懸着未滴落的钴藍色顔料,“顧懷升,你那兩下子也就馬馬虎虎,技術差得簡直不忍直視,還想再來?省省吧!”他梗着脖子,故意做出一副嫌棄的模樣,可耳尖卻不受控地泛起紅暈。
顧懷升慢條斯理地走近,皮鞋踏在地闆上的聲響,像極了獵人逼近獵物時的節奏。“一般?”他突然欺身而上,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林旭發燙的耳垂上,“前幾天是誰哭着拽着我領帶,說‘不要……’嗯?”他故意拉長尾音,語氣裡滿是戲谑與挑釁。
“胡說八道!”林旭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抓起一旁的調色盤就砸過去。顧懷升輕松側身躲開,顔料卻不偏不倚地潑在他剛換的白襯衫上,暈開大片刺眼的藍,恰似高二那年林旭故意潑在他身上的晚霞。
林旭掙紮着要從顧懷升的桎梏中逃脫,後腰抵在畫架上,撞得畫架發出吱呀的呻吟。“放開我!”他漲紅着臉,聲音裡帶着惱羞成怒的意味。
“小獅子想往哪兒跑?”顧懷升笑着扣住他的手腕,領帶不知何時纏上了兩人交握的手臂,“還沒讨完這筆顔料賬呢。”
林旭猛地屈腿,趁着顧懷升吃痛松手的瞬間,轉身就往畫室門口沖去。他奪門而出,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最後竟鬼使神差地停在了沈墨家門前。
他擡手敲門,門很快就開了。沈墨穿着寬松的居家服,身後還飄來方晴煮咖啡的香氣。“小林?”沈墨看着他氣喘籲籲、衣衫不整的模樣,驚訝地挑眉,“你這是被人追殺了?”
林旭彎腰扶着膝蓋,大口喘着粗氣,好半天才擠出一句:“顧懷升……那個混蛋……”
方晴端着咖啡走過來,聞言輕笑出聲:“喲,你們又鬧别扭了?快進來坐,慢慢說。”
林旭跌坐在沙發上,接過沈墨遞來的水一飲而盡,開始吐槽顧懷升的“惡行”。沈墨和方晴交換了個無奈又好笑的眼神,安靜地聽着,偶爾插上幾句調侃,客廳裡漸漸充滿了輕松的笑聲。
而此時的畫室裡,顧懷升望着空蕩蕩的門口,低頭看着襯衫上的顔料,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他知道,這場追逐遊戲,才剛剛開始。
蟬鳴将七月的空氣煮沸,林旭裹着沈墨寬大的連帽衫縮在便利店貨架間。墨鏡邊緣凝結的汗珠滑進衣領,他捏着貨架上的泡面包裝,刻意避開熟悉的紅燒味——就像這三天躲在沈墨家時,總要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生怕漏進一絲帶着薄荷氣息的風。
收銀台的掃碼槍發出“滴”的聲響,林旭攥着塑料袋轉身,帆布鞋尖卻在瓷磚地面驟然打滑。穿堂風掀起他的帽檐,那道纏繞十年的聲音裹挾着滾燙的呼吸,擦過他後頸未愈的齒痕:“買海鮮味泡面?小獅子什麼時候改口味了?”
貨架間的冷氣突然變得黏稠,林旭望着玻璃門上映出的倒影——顧懷升倚着關東煮機,襯衫第二顆紐扣歪斜地扣着,鎖骨處隐約透出淡紅印記,尾鳍戒指在冰櫃藍光下泛着冷芒。他喉結滾動,将沙啞的質問咽回喉嚨,轉身就往側巷狂奔。
帆布鞋踏在積水的青石闆上,濺起的水花打濕褲腳。林旭拐進九曲回環的弄堂,晾衣繩上的水珠砸在帽檐,恍惚間竟與高二那年的暴雨重疊。那時他也是這樣逃,翻牆時被顧懷升從背後攬住腰,尾鳍吊墜貼着他發燙的皮膚晃出銀弧。
“林旭!”追喊聲穿透雨幕,帶着不容抗拒的壓迫感。林旭撞開堆滿紙箱的後門,後腰舊傷因劇烈颠簸抽痛起來。他摸着口袋裡皺巴巴的便利貼——那是今早沈墨塞給他的,泛黃紙頁上的鲸魚戴着圓框眼鏡,正歪頭咬住小獅子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