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格麥爾提的馬受傷了。
約雲聽見黑駿馬痛苦的嘶鳴時,正在河邊洗繃帶。她甩着濕漉漉的手跑過去,看見哈格半跪在草地上,馬背上一道血痕觸目驚心——是被突出的岩石刮傷的。
“别動。”她按住馬脖子,手指沾了藥膏輕輕塗抹。
哈格沉默地幫她固定馬辔,兩人距離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睫毛。藥膏辛辣的氣味裡,約雲突然注意到他後頸有一道陳年疤痕,像月牙形的溝壑藏在發際線下。
“這也是摔的?”她指尖輕觸。
哈格猛地繃緊背肌,卻沒躲開:“狼抓的。”
約雲的手順着他的脊梁滑下去,少年袷袢下的身軀驟然僵硬。她這才發現他背上布滿細密的舊傷——有狼牙留下的坑窪,有冰錐劃出的長痕,還有凍瘡愈後的白斑。
“這裡呢?”她點着一處圓形的疤。
“套馬杆。”哈格聲音發悶,“十三歲。”
“這個?”
“冰窟。”
“那這個——”
哈格突然轉身抓住她的手腕:“别問了。”
他的掌心滾燙,帶着常年握缰繩的粗粝。約雲看見他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擴大,像匹受驚的狼。
“疼嗎?”她輕聲問。
少年搖頭,卻在她指尖再次觸碰時輕輕戰栗。約雲忽然明白——他不是不疼,隻是習慣了忍着。
而下一秒,哈格拉住約雲的手,貼在自己滾燙的胸前,那顆心,一如既往的有力。
“這裡……被你傷的……很深……很深。”
“為什麼?”約雲問他。
哈格目光灼灼:“你死……卻不帶上我……”他的視線停在她起伏的胸前。
“笨蛋,死亡這種事情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我隻是比别人更早面對它而已,況且死……”
(唔)哈格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的指尖有青草的味道。
“不要再說這個字……你答應過我……不再說死。”
最後一個字他聲音壓的很低,那是他的禁忌,是他對于她的禁忌。
“明明是你自己先說的。”
約雲反駁。
“那也不行……”
“你再說……我就……”
約雲一點不怕,反倒來了興趣,故意擡頭看着他。
哈格視線掃過她的臉,脖頸,乃至漏在外面的半截白嫩的鎖骨。
最後留在她的唇上,紅潤而飽滿的唇。
約雲看見他眼神的移動,還有一直滑動的喉結,卻還是不願意放過他。
“你就怎麼樣?”
“跟我也打一架?還是……”
約雲故意走進,讓自己的鼻息能夠在他咫尺之間。
哈格臉紅了,像火燒了一樣……
“要……要喂馬了……”
他低着頭跑開……耳朵都紅了……
---
下午,哈格不見了。
阿依莎說哥哥騎馬去了東邊的漢族聚居點。約雲坐在氈房門口縫補哈格的袷袢,針腳歪歪扭扭像蜈蚣爬——她這輩子都沒幹過這種活。
太陽西斜時,馬蹄聲由遠及近。哈格風塵仆仆地跳下馬,懷裡揣着個牛皮紙包。
“給。”他遞過來,耳尖發紅。
約雲拆開紙包——是面巴掌大的雕花鏡,背面刻着纏枝蓮紋,邊緣還鑲了圈仿紅寶石的玻璃。典型的旅遊區廉價工藝品,但在草原上簡直是奢侈品。
“為什麼……”
“漢族姑娘。”哈格用生硬的漢語解釋,“喜歡鏡子。”
“妹妹跟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