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續續有人發來新年祝福,大部分都是群發,捎帶着發給他,也有半熟不熟的、許久未聯系的給他發,他一一回複了。
最後,他打開俞老師聊天框,認真編輯了一條新年祝福發送過去。
半個小時後,俞老師回複:
「小孟也是,新年快樂,最近過得好不好?」
看着這行字,孟回沒來由地鼻頭一酸,這麼多年,好像隻有俞老師正派古闆,雖不說跟他多麼親近,但一直像個嚴肅而不苛刻的長輩,孟回跟着她實實在在學到了許多東西,在初入這行之時,就像是雛鳥效應一般,他跟着俞老師端正了态度。
盡管這麼久不聯系,偶然的問候還是輕松自然,孟回不管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他甚至從這短短一行字中讀取出了些許溫情。
他忽然覺得特别委屈,想要打很多字,想要跟俞老師控訴,後來遇到的人是多麼讨厭、多麼無恥,跟她合作了那麼久的姚金山等人是多麼下作,他甚至想要跟她訴說制片人的事,說自己是如何被排擠,又如何堅持本心,他想跟俞老師說,自己一直記得她的叮囑,也一直踐行着同一套準則,他沒有忘記初心,他雖然偶爾怠惰,但一直純粹地、負責地攻于設計,從未想過走捷徑。
——有太多話想說,孟回在大年夜,莫名其妙對自己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忽然特别脆弱——但他又忍住了。
「我挺好的,俞老師」
「嗯,小孟好孩子,好好照顧自己」
「俞老師也是,注意身體」
他本來想說祝俞老師多接大戲,說一些關于事業上的吉祥話,但他想了想,也沒說出來。
第二天醒來,他發現自己病了,嗓子疼得要炸,及至下午,感到自己身體滾燙,他犯了懶,且認為尋常感冒發燒而已,不必去醫院。
強撐着去藥箱裡找了點退燒消炎藥,也不管自己這身體許久沒有進食,一股腦把藥片吞了然後繼續躺,手機裡又陸陸續續收到了些拜年消息,也有不痛不癢喊他出去玩的,他照例不痛不癢一一回絕。
何許人間蒸發一樣,沒再有下文。
在他燒得神志不清的時候,他又睡了過去,斷斷續續有夢,他夢到了媽媽。
是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家裡一切安好,爸爸媽媽年輕而和睦,日子簡單平淡,沒啥記憶點。
小的時候他樂意生點小病,生病了就可以不用上學,媽媽也會請假在家照顧他,這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十分幸福安逸。後來爸爸媽媽都沒了,當時少年的他一定是痛苦過,但他現在已經忘了,他有了何許和何家父母,他不必生病就可以從何許那裡得來許多過分的關照。
他想,多虧了何許。
醒過來時是晚上七點多,天已經大黑,他拿起手機,看到費一帆給他發了一串消息:
「卧槽!你跟何許?」
「你倆咋啦?就我不知道嗎?」
「阿樂說你倆完了?」
「人呢人呢?」
「不是,何許怎麼回事?」
語音電話響了兩次,因為靜音了所以也沒聽見。
随後還有幾條長語音,孟回沒有點開。
費一帆是他倆高中同學,跟何許一個小區,加上他還有零零散散幾個好友,孟回加入團體後,費一帆隐隐有抛棄何許的迹象,他發現自己更喜歡孟回,高中時期他們玩得不錯,後來各自上了大學,畢業後費一帆跟随女朋友去了隔壁市,聯系漸漸少了。
這次過年在家,他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起先他還不信,今天他自己在小區裡碰見何許和林觀,這才如夢初醒如臨大敵。
他知道何許跟孟回的關系,心理上也站在孟回這邊,所以驟然見到何許跟新歡,他心中一陣不忿,連忙給孟回來确認。
孟回頂着昏昏沉沉的腦袋,思索該怎麼回複,想來想去發現是一筆糊塗賬,說不明白。
「總之就是分開了。」
這句話剛發出去,那邊語音電話就打了過來。
唉。孟回感覺腦袋更疼了。
接了電話,“喂!孟回?”,背景音有些嘈雜,像是在飯店裡。
“一帆。”孟回一開口發現嗓子已經啞了。“過年好啊。”
“好什麼,”費一帆語氣很沖,聲音很大,“我們現在在陳橋大廈的那家海底撈,你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