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已經很柔和了,完全不刺眼,但孟回還是艱難擡起一條胳膊覆在眼皮上,他的手腕同樣纖細而慘白,骨骼分明,薄薄的皮肉下,藍紫色的血管紋路若隐若現。
李暮雲蹲在床邊,一會看看孟回,一會輕輕抓住他的的手腕,環在自己掌心,随後又情不自禁地把臉貼向那手背,過了許久才放開。
面對孟回,他心中總有無限柔情噴湧而出,盡管此人總是對他惡語相向,極度不耐煩,盡管此人面對他的時候是那麼喜怒無常——可他就是失去理智一樣地想要接近他。
孟回微微動了動,毫無征兆地擡了下眼皮,看到李暮雲,他又放心地閉上眼睛,嘴角扯出一抹輕不可見的弧度。
李暮雲着魔一樣的伸出手,輕柔撫過孟回的眼睫、鼻梁,移動到他柔軟的嘴唇,描摹那輕微起伏的輪廓。感受到手指的溫度,孟回砸吧了下嘴唇,擡手攥住了他的手指,不清醒,沒力度,但李暮雲的手指更加輕柔,乖乖地任由他抓住。
孟回抓着那根手指,放到嘴裡咬了一口。
李暮雲一動不動,全憑對方用兩排整齊的白牙齒齧咬自己手指,上下虎牙碰觸,指尖傳來短促而尖銳的刺痛,随後又被那溫軟的尖尖舌頭偶爾卷到,李暮雲頓覺一陣麻癢,細細密密地發散,從指尖傳遞到頭腦——孟回似乎嘗到了美好的滋味,甚至用兩隻手抱住了李暮雲的大手掌,一味品咂,不願放開。
及至孟回啃咬了個夠,李暮雲才無奈地抽回手。他居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幹嘛。
沉默地去浴室沖了個澡,稍微穩定了下燥亂的心神,他聽到卧室傳來了動靜,孟回迷迷瞪瞪地,開始故技重施,嫌衣服太纏人,嫌渾身不得勁,意識還不清醒,卻不忘講究衛生。
“幫我......把衣服脫了。”孟回輕聲命令。
孟回今天的打扮很是風流,價格不菲的外套敞開着,露出裡面略顯松垮的襯衫,一條領帶被扯得歪斜,領口兩粒紐扣早已解開,露出清晰的鎖骨。
李暮雲很是聽指揮,把他剩下的紐扣全都解開,随後坐到床邊,一隻手托起孟回的後脖頸,另一隻手輕輕松松就從身後抽走了他的兩件上裝,随後,他耐心解開對方的腰帶,抽走褲子,孟回渾身上下隻剩一條褲衩,感到一陣風涼,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上次見面,孟回身上還遍布傷痕,這次再看,那些痕迹已經全部消失了,隻胸口那裡有個圓圓的中空的深色疤痕。
李暮雲沉默片刻,将對方抱進了浴室,浴缸很大,放滿水後,他先試了下溫度,随後把孟回放了進去。孟回放松身體,在偌大的浴缸中沉浮,他閉着眼睛,感受到一陣舒服的昏沉,幾乎要就此睡去。
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寬闊,同他以前所習慣的逼仄截然相反,空間是廣闊的,懷抱着自己的胸膛也是廣闊的,呼吸溫熱,水汽氤氲,他飄飄然忘記了頭暈,仿佛回到了羊水中,什麼失戀、失業,全都被他抛諸腦後。
人生中能有幾個這樣的瞬間呢?是夢又如何。
美中不足的是仍覺得束縛,他在水中摸索着褪掉了最後的褲衩,光/溜溜地做了那遊魚。
李暮雲見他這樣,無端覺得可愛又滑稽。
家裡這麼大,除了定時上門的阿姨,常年隻有他一個人,他雖然不至于孤獨到傷春悲秋,但還是偶爾覺得空蕩蕩。這大概是第一次,家裡真正意義上來了外人,一來就對他坦誠相見,如同在自己家一樣自然,李暮雲不光喜愛孟回,也喜愛他這樣不設防地親近自己,可惜他現在并不清醒。
但是說實話,孟回不清醒的時候比清醒時要可愛許多。
李暮雲放任他漂了個夠,後又盡職盡責将他清潔一番,擦幹了抱回卧室。
經過一番擺弄,孟回的酒氣散去一些,他差不多能感知到自己所處的環境,但他潛意識裡不想醒來,他想繼續沉溺,哪怕短暫的一夜。他倔強地緊閉雙眼,知道自己睜開眼就再沒資格繼續裝睡了。
他拉了李暮雲一齊躺下,他在後,前胸若有似無貼着李暮雲的後背。他從背後伸手穿過對方腋下,對方輕輕擡了擡身子配合他,又因為底下壓着他的胳膊,故而不敢完全放松。
李暮雲總感覺那胳膊孱弱易折,需得好好看顧。孟回不考慮這些,緊緊環抱住他,又擡起一條腿搭在他腰上。
将臉貼近李暮雲的頸窩,他的呼吸灼熱,對方的皮膚同樣滾燙,他惡作劇般對着那片皮膚吐出好幾口氣,随後柔情萬分地開了口:
“今晚給你|幹,好不好?”
李暮雲身體一頓,心跳驟然失序。他側躺着,脊背挺直,像是被釘住了。
孟回的胳膊摟得更緊,下巴抵在他脖頸,貓一樣蹭了蹭,見他姿态僵硬,孟回隻好愈加主動,松開一隻手,沿着對方的胸腹向下移動,摩挲片刻,他抽回手,繼而抓住李暮雲一隻手腕向後,放置在自己腰上。
因為是側躺,那段腰陷下去一個曲折美好的弧度,李暮雲的手掌撫上那段曲線,薄薄的、涼涼的,掐在手中。他忽然一個轉身,與孟回面對面,氣息交錯,雙手不受自己意志指使,在他後背揉搓,指尖逐漸收緊。
孟回也不甘示弱,長手繞後,狠狠抓了一把他結實的屁股,低聲呢喃:“好了,别磨蹭了,來吧。”
李暮雲并沒有聽從他的指揮,而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他,兩人皮膚相貼,恨不能融進彼此血肉。
孟回閉着眼睛,再次催促:“快。”
李暮雲喉結滾動了下,低聲詢問:“我是誰?”
孟回很不喜歡這個問題,覺得這個問題特别掃興,漫不經心道:“你是誰都行......誰幹不是幹。”
李暮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松開了手。
孟回見對方驟然松手,是個半途而廢的傾向,因此連忙抓了對方的手腕,不讓他抽離。
李暮雲卻忽然變得心硬如鐵,情緒在一瞬間完成轉換,他沉默的同時又有些略顯粗魯地抽回手,一轉身從床上坐起來。
孟回正在興頭上,忽然被他晾起,心情大為不悅,勉強睜開眼,他看到一個模糊的高大的人影站在床邊,低頭看了自己許久,随後轉身離去了。
李暮雲在最後關頭選擇了克制,去了另一間卧室睡下。
第二天早上,天色陰沉,外邊正連綿地下着雨。李暮雲醒過來,仔細聽了一下,客廳并沒有動靜,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忽然一動,沒來由産生了一陣緊張,他怕孟回不聲不響自己溜走了——連忙起身,大步跨到孟回所在的卧室。
還好,他還沒醒,他還在。
李暮雲松了一口氣。
隻見孟回規規矩矩地平躺着,睡品良好,一動不動,因為身體過薄,身上蓋着的蠶絲被幾乎沒有太大起伏。李暮雲覺得很是順眼,眼底不自覺流露出一絲憐愛,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定睛一看,發現孟回睜着眼睛。
孟回确實一直睜着眼睛,眼皮微微耷垂,目光不算迥然,但很清醒。
他很清醒地、沉默地與李暮雲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