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再一次無賴地笑了:“那你呢?”
李暮雲:“?”
孟回:“你又為什麼挺身而出?萬一你受傷了怎麼辦?這麼嬌貴的大少爺,大主演,為什麼要來救——”
李暮雲:“我說過,我隻為了你。”
孟回聽到他的告白,這是從李暮雲口中說出的、第不知道多少次的直接告白。以往他聽到這類表白,首先會暴怒,然後冷嘲熱諷,但不論他反應如何,李暮雲從不退縮,隻是日複一日地告訴他:你很重要。
孟回放下酒杯,認真地看向李暮雲:“為什麼是我?”
李暮雲仍是深深地回望着他,眸中平淡如水,回答道:“因為你就是你。”
孟回:“為什麼喜歡我?”
李暮雲:“你很漂亮,是我喜歡的類型。”
孟回:“就這麼簡單?”
李暮雲:“嗯。”
............
真的是。
孟回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他該拿李暮雲怎麼辦呢?
他簡直無以抵擋,事實上到了現在,他連當初死命不接受李暮雲的理由都忘記了,他開始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他明明那麼喜歡李暮雲,他明明被對方深深地吸引,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他明明總在腦子裡翻來覆去地琢磨他、想念他,又為什麼,拖拖拉拉兩年之久,放任青春流逝,卻始終不肯松口?
孟回開始不懂自己了。
李暮雲看着孟回的眼睛,終于問出了那個問題:“2017年跨年夜,浵江。你還有記憶嗎?”
?
李暮雲忽然說起這個,孟回乍一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按理說,那麼遙遠的時間點他能記得才怪,但好巧不巧,這個時間對他來說很特别,他還真記得,并且記得很清楚。
因為那天是他跟何許表白的日子。
2017年,孟回19歲,上大二。當時的他跟何許早已親如一家,而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他不滿足于隻當好朋友,或者泛泛地被稱作“家人”,他要确定地、肯定地,與何許成為愛人。
跨年這天晚上,他們照例在一起,吃過飯後,孟回認為時機已到,果斷同何許敞開心扉,他有七成的把握,或許可以一次成功。
這件事對他來說無比容易,對何許卻很艱難,因為何許擁有正常幸福的家庭,以及正經普世的價值觀。
但這不能成為問題,孟回在此之前已經有過許多暗示,也做了很多準備,他看出何許下意識的一些舉動也帶了不尋常的含義,他覺得應該是可以的——就算不成也沒有關系,當時的他,已然抱了壯士斷腕的決心,他受夠了不能名不正言不順地與何許在一起,他一定要挑明了說,他很自私地希望何許勇敢。
但當他說出口之後,何許并沒有給出他想要的答案。他忘記了具體的說辭,也忘記了當時彼此的反應,隻記得那時的心境。
或許可以稱之為憤怒?絕望?彼時的孟回還沒有現在這麼圓滑,他簡直可以稱得上烈性,他想:失敗了啊,那麼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呢。
他馬上逃跑了。如同看過的許多愛情電影,如同那些失戀的俗氣的橋段,他一個人在夜色中狂奔,并不覺得羞恥,隻覺得自由。
等他跑累了,呼吸都被風吹涼了,他發現自己站在江邊。
路燈投下橘黃色的光暈,映照在孟回蒼白的臉上。他站在護欄旁,眼望着江水翻湧,他的腦海中反複播放何許的話語:溫柔的、遲疑的——當時孟回并未看出隐忍之下的驚濤駭浪。
他緩緩地趴在護欄上,眼神空茫地望向江面。江邊風大,水面泛着波光,對岸遙遠而蒼茫,城市閃爍的霓虹投射在江面,星星點點,随風搖擺。
他很傷心,傷心到簡直想要越過護欄直接跳下去,當然這隻是一種形容,他沒有自殺的念頭,表白失敗遠不至于讓他尋死覓活。
但那一刻,他心裡忽然升起了一個荒謬的念頭——如果此刻,他就這樣消失了,何許會不會後悔?
一定會的吧。下一秒孟回就為自己這個念頭感到不齒,他是如此争強好勝,那麼喜歡何許,也還是要在第一次受挫之後鬧出點任性的動靜,用傷害自己來報複何許。他甚至不願意給對方一點時間去理清、去嘗試着接受。
孟回心想,原來自己竟然是這麼忠烈的一個人麼?全部的忠烈都用來折磨何許了。他豪不懷疑何許會因此痛徹心扉,當他想明白何許是在乎他的,這點毋庸置疑之後,一切忽然撥雲見日。
他忽然奇迹般地想開了。
——是了。是他太着急了,何許也需要時間啊。隻不過需要時間而已。
江風卷起他的衣擺,吹亂額前的碎發,他就這麼神奇地把自己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