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幹什麼的？”

那長發哥哥看着自己，笑了笑，答曰：“哥哥我啊，生活不是很如意，今晚來是想從這裡跳下去呢。”

李暮雲冷漠地看着他，點點頭：“哦。”

那人又問：“你呢？”

李暮雲：“大概，我也應該跳下去。”

“啊？”對方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盯着自己看了好一會兒。

小李暮雲低了頭，開始沉思。

對面在驚訝過後，忽然笑了，對自己說：“你個小朋友說話怎麼也這麼吓人？你有什麼煩惱嗎？”

李暮雲：“沒有。但是我讓别人很煩惱。”

對方：“啊，這樣啊......那就不是你的問題了。”

李暮雲沒有說話，對方又說：“别人自尋煩惱，那是他們自己的事，你現在這麼小，可背不動這些，等你長大以後呢就會遇到專門屬于你自己的煩惱，那時候再去尋死覓活也不晚——”

李暮雲仍是皺着眉頭，隻看對方，并不說話。

“好啦，來讓哥哥抱抱，然後就回家吧——你家在哪裡？”

見他還是不動，漂亮哥哥于是主動低了低身子，緊緊抱住他。

李暮雲被擁入一個并不算柔軟的懷抱，聞到一陣輕微的皂香，還夾雜着更淡的煙草味，他忽然覺得很安心。

随後他就被媽媽拽走了。

謝少容開出去一小段，忽然後悔萬分，心想，自己怎麼可以丢棄自己的親生孩子呢？他那麼小，那麼脆弱無助，他在這個世界上就隻有自己了，自己再怎麼生氣，也不能産生這麼可怕的想法啊......這麼想着，謝少容忽然痛不欲生，她刻舟求劍一般返回剛才的江邊，下了車，一路狂奔着去尋找李暮雲。

還好還好，她很快就找到了，從那個奇怪的長頭發男生身邊搶過自己的孩子，謝少容緊緊地擁抱住他，比失而複得還要令人心碎，她想，她一定要好好愛他，再也不對他發脾氣了，自己人生失敗，跟這個無辜的孩子又有什麼關系呢？

............

以上就是李暮雲的全部記憶。孟回則完全不記得那些細節了。

“你這個表白很有意思呢。”孟回開心地笑了，“你是想告訴我，之所以喜歡我，是因為你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見過我，從那時候開始就喜歡我啦？”

李暮雲看着對方，思索怎麼組織語言。

孟回又說：“哎呀，這是什麼純情小男孩的戀愛故事啊，你敢說我都不敢聽——”

李暮雲：“不是，我喜歡的是現在的你。”

李暮雲又說：“當年那個人，是不是你，都沒有關系。”

孟回：“唔，那......”

李暮雲：“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們在很久之前就見過了，僅此而已。”

是的，他在11歲時就已經見過孟回，孟回一直存在于他的記憶，那時候他還很小，并沒有關于愛情的想法，他喜歡孟回，也并不是因為那個久遠的記憶，他很清楚這點。

說實話，他并不知道那次相遇對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有什麼影響，可他就是想說出來，或許他潛意識裡把這個當做了他們兩個緣分的佐證，他很迷信地想要告訴孟回，他們并非全無關聯，數次巧合數次相逢，也可以稱得上天定的緣分吧。

李暮雲自認很理智，隻有對待孟回的時候，他總也沒辦法理智，他太喜歡孟回了，他想要捧出自己全部的籌碼，無論是關于現實，還是關于虛無缥缈的天意，這場坦白的對話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牌。

如果孟回直到現在也不願意接受自己，允許自己奔向他，那麼他真的一丁點辦法都沒有了。

孟回很認真地盯着李暮雲的眼睛：“你能保證嗎？”

李暮雲：“能。”

孟回笑了：“你都沒問我要你保證什麼。”

李暮雲：“我全都可以。”

孟回：“你真是很讓人頭疼。”

孟回又說：“一開始我覺得，我應該有自己的堅持，可你真是很犯規。就算我放棄自己的堅持，也絲毫不覺得我們有可能，我越陷進去，就會越焦慮，因為你與我始終都不在同一個世界。我活得很無聊，也沒什麼希望。我無所謂來路和歸途，唯一擁有的就是所剩無多的青春，我隻想無意義地消耗它。

——所以你真的很煩，你讓我無法理解，你有大好的前途，為什麼要耗在我身上呢，為什麼那麼固執地将我拉入你的愛情幻想，對我來說，再次相信一個人是很難的，尤其是在我一點點變老，你又青春正好，在這個前提下，我真的很難再去相信你。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