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季,可草木丘卻到處都是毫無生機的荒草,霧茫茫的一片,夜裡看上去更加陰森可怖。
或許是陰氣太重,連接天的古柏都枯瘦如鬼爪,掠過一陣風,地上的影子如皮影般演繹起來,踩在上面,再伴随着一些奇異的風聲,就好像萬鬼哀嚎。
這一片說是墳地,實際上那些墳頭大小不一,看上去也就是個土堆而已,下面的人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或許留戀人世,或許化作惡鬼,更大的可能是早已投胎轉世。
正如之前所說,草木丘鮮有墓碑,放眼望去,一共隻有四塊,且歪倒坍塌,早就被雨水和風沙侵蝕得不剩什麼了,連上面的名字都看不清。
一腳踩下去,土軟綿綿的,不時還會有踩碎硬物的聲音,究竟是樹枝還是骨頭已經不重要了,這裡的人無人在乎無人祭奠也無人思念,說句薄涼的話,就是讓下葬的人再回來找一次,他可能連大緻方向都指不出來。
大約走到中間的位置,周圍栖息的生靈皆因驚擾而躁動起來,一雙雙狡黠的眼睛鬼燈般亮起,黑的紅的綠的黃的,泛着寒光,就好像長在幾人身上一樣,充滿着惡意的異物感令他們心生芥蒂。
一隻老鼠從松閑的腳下竄過,驚動了他内心深處繃着的那根弦,他下意識抓了下鶴也的胳膊,旋即松開,将手背了過去。
“你害怕?”烏雲問道。
松閑嗓子發幹,緊縮的聲音暴露了他不安的情緒:“沒,剛剛走神了,被吓了一下。”
“受不了就趁早回去,若是被這些蛇鼠吓暈過去,沒人顧得上你。”隐龍暗暗看了松閑一眼,拿着劍将藏在土下的兩隻老鼠挑飛了出去。
松閑勉強笑了一下:“不至于。”
鶴也剛拿出靈絕,鶴翊便已經将玄黃鼎放在了手中。
寂靜的夜裡,玄黃鼎的光如厚土般具有分量,剛剛欲将他們包圍的獾狐蛇鼠似感受到了什麼可怕的力量,狼奔豕突。
它們尖叫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明明墳下就是巢穴,卻倉皇地逃離了草木丘。
松閑愕然,這也是他第一次見識到玄黃鼎的威力。
玄黃鼎作為九天靈器之一,可以汲取天地之力量,煉化玄黃之氣。
剛剛僅僅是擺了出來,甚至連百分之一的靈力都沒用到,竟吓得這幫野物落荒而逃。
若是得以發揮十成十的威力,又将是怎樣一番毀天滅地的景象?
然而,思索這些都太過遙遠,着眼當下,松閑的顧慮已然消散,整個人放松許多。
鶴翊将玄黃鼎收了起來,看向鶴也道:“鶴也,探一下仙人醉的位置。”
“是。”
靈絕展開,一隻靈鶴飛出,匍匐在鶴也腳下。
駕鶴而起,鶴也的眸中似殷入鮮血,在龍血瞳的掃視下,整個草木丘下面的巢穴和通道盡收眼底,它們所環繞着的地方,不言自明,就是仙人醉。
鶴也的落腳點在一塊隻剩下一角的墓碑旁。
“大人,讓屬下來吧。”
鶴也點了下頭,隐龍便用劍撥開墓碑兩側的草,地面上現出一個棋盤樣子的機關。
鶴也拍了拍隐龍,自己走上前去,手指在虛空滑動着,很快便将陣法破解了。
轟隆一聲,一條燈光明亮、酒香四溢的地下階梯出現在幾人面前。
鶴也将事先準備好的面具戴上,道:“父親,狡兔三窟,草木丘怕是還有别的通道,上面就交給您了。”
鶴翊囑咐道:“嗯,切記不要打草驚蛇,不要對普通人動用靈力。”
“我明白。”
鶴也和隐龍将靈力隐去,四人兩前兩後走了下去。
這條通道極長,彎道頗多,即便是有心記憶也很容易迷失方位,不過隐龍和松閑早些年都是居無定所,為防迷途,辨識方位這種事早就駕輕就熟。
“之前都是被封了五感六識帶過來,卻沒想到有這麼多彎彎路,我們現下是朝哪邊走呢?”烏雲問道。
“朝南。”隐龍和松閑異口同聲。
隐龍看了松閑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探究之意。
松閑笑着指了指前面:“不過馬上就是朝東了。”
酒香愈發濃厚,歡愉之聲不絕于耳,前面的大門兩側有人影在地,幾人的腳步皆放緩了許多。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接引你們的傩婆呢?”其中一個身着黑衣,戴着紅臉傩面具的人将幾人攔下。
“這人不會就是傩公吧?真是諷刺。”松閑心裡想道。
隐龍眼神一沉,聲寒如冰:“沈家的公子你也敢攔?”
兩個傩公不動如山,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另一個人說道:“哪個沈家?我們隻認及樂令,把你們的令牌拿出來看看。”
鶴也攔住正欲動手的隐龍,邊說邊看向松閑道:“及樂令放在你那裡了,對吧?”
松閑神情茫然,又很快反應過來,在自己身上摸索着:“啊對……在我這兒,在我這兒……我找一下,放到哪兒去了呢?哎呦我這腦子,怎麼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