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松閑又将視線放到了烏雲身上。
“及樂令……是不是交給你了?”
烏雲默默拿出自己的及樂令,表情卻絲毫不輕松:“及樂令,人手一個的。”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說?”松閑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
“你們……你們也沒問……”烏雲讪讪道。
松閑無言以對,和隐龍對視了一眼,低聲喊道:“還等什麼?動手哇!”
前後“撲通”兩聲,兩人接連倒地,鶴也的瞳色由血色恢複正常,聲色不動,沖着幾人擺了個噤聲的手勢,推門走了進去。
松閑呆愣了一瞬,納悶道:“早知道這麼簡單,咱還找什麼及樂令呀?”
隐龍冷哼一聲,速速跟上鶴也,烏雲猶豫再三,還是将及樂令揣進懷裡。
整層酒肆裡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凡外界所見的酒水菜肴,這裡應有盡有,甚至還有許多前所未見的珍馐美味,仔細看去,倒像是某種精怪的腦子,觀之生理不适,聞之卻令人饞涎欲滴。
最裡面的戲台上垂下一條厚重的木蘭色的幕布,上面歪七扭八寫着兩句話:
吾乃傩神降人間,信吾者,苦難遷。
大傩十二獸,鎮鬼驅疫,極樂無邊。
不過與之格格不入的,是台上分為上下兩層的妖歌曼舞。
上層是舞姬,下層是男伶,無不穿着薄如蟬翼的衣衫,在悠悠樂音中輕盈舞動,長眉妙目,朱唇柳腰,嫩手玉足,每一個眼神都引得你魂牽夢繞,水袖盈盈一甩,縷縷沉香被送至臉前,鬼魅般惑人。
然而,他們的眉宇間依舊透露出淡淡哀愁。
無一例外,他們都是妖。
除了戲台上的,下面也有許多陪酒之人,男女老少,應有盡有。
有幾個秀靥如花的女子朝鶴也走來,可還沒有貼近就被隐龍修羅般的眼神吓了回去,另有一個俊俏的書生樣子的男子過來,也被隐龍呵斥走了。
鶴也無奈,明明已經戴着面具了,為何還會如此惹人注目?
而且,居然還被誤以為……
微微一愣,鶴也搖了搖頭,沒再繼續想下去。
“就你了!跟小爺走!”一曲完畢,一個衣着華麗的男人指着台上最漂亮的男伶說道。
隻見男伶臉上閃過一絲不願,可下一秒,還是笑着迎了上去。
身旁走過一個送酒的仆人,松閑嗅着空氣中彌漫的酒香,湊到鶴也身邊問道:“大人,這裡的酒能不能喝呀?”
鶴也不露聲色地看了隐龍一眼,低聲道:“去下一層。”
“是,是。”松閑以為鶴也是因為自己的玩笑生了氣,立刻點頭附和着。
與此同時,他覺得隐龍似乎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沒出息”。
這邊的門換成了四人把守,和門口不同的是,他們臉上戴的面具已不再慈眉善目,其中兩人面具的圖案來自于“十二獸”,分别是甲作和雄伯。
相較于傩公傩婆,這四個人更加謹小慎微,不過還不等他們說出“及樂令”這三個字,就已經被隐龍和松閑放倒了。
賭坊的氛圍與上一層截然不同,濃重的霧氣、嗆鼻的煙味和震耳欲聾的下注聲同時在腦中炸開,仿佛被一雙大手掐住了脖子,又使勁摔到賭桌上,你不是下注的人,而是被下的注。
斜前方突然傳來一聲驚呼,聞聲望去,一個圍得水洩不通的擂台在強光的照射下亮如白晝。
一個骨瘦如柴的人正伏在一個肌肉虬結的人身上,一口一口啃噬着他胸口的肉,任憑身下人如何反抗,上方之人的手就跟鐵鉗一樣死死壓在他的身上。
不一會兒,身下的人沒了動靜。
可還沒等周圍的人歡呼起來,這個瘦成皮包骨的人突然發了瘋地将自己的牙齒盡數拔掉,然後全都吞進了肚子裡。
接着,他慘烈地叫了一聲,一頭撞死在了擂台正中央的柱子上。
頭骨凹陷,雙眼碎裂,嘴裡吐出的血幾乎要将瘦弱的他包裹起來。
随着一聲鑼響,兩個身穿黑衣的人将台上的人拖了下去。
敲鑼人笑着說道:“本場平局,主人說了,所有賭注将押到下局比賽中,祝各位客人玩得盡興。”
頃刻,整個賭場爆發出雷鳴般的呼聲,松閑捂着耳朵的同時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還真被他看到了一個瞞天暗中調了骰子。
很快,擂台上又出現了對戰者的身影,他們依舊體格懸殊,卻不謀而合,都吞下了一顆紅果子。
下注的聲音再次響起,每個人臉上都因興奮而紅潤異常,他們仿佛不需要嗓子,每一聲呐喊都是在賭場中四處碰撞而成的回聲,經久不衰,刺激着你全身的毛孔都活躍起來,都擴張起來,不斷吸入這種極樂之巅的快感。
這就是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