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裡面别有洞天，橫橫豎豎共四十四條街道，小攤更是數不勝數，放眼望去，什麼牛鬼蛇神都有，熙熙攘攘的，跟花燈遊園會一般熱鬧。

令雲銜沒有想到的是，這裡面居然還有乞丐，而且……還是會瞧不起人的乞丐。

“行行好，您賞點吧。”

前面有一個隻剩下上半身的灰頭土臉的乞丐，看樣子得有六十多歲，眼睛卻精明得很，專挑那些衣着華貴之人行乞。

“鶴也，你到我後面來。”雲銜拉了下鶴也的袖子。

“找風時為主，我們不要與他人發生糾葛。”鶴也說着看向乞丐，後者正好與他對視。

“知道。”雲銜邊說邊翻着錢囊。

乞丐一看雲銜這個動作，立刻爬了過來，他動作扭曲，像是受了腰斬之刑的犯人般，爬過來的地方留下彎彎曲曲摩擦過的痕迹，讓人不由得想到血。

“少爺，兩位貴公子，行行好，賞點錢吧。”

乞丐哈着腰，恭恭敬敬地給雲銜磕了個頭，卻又突然像獵犬一樣四處嗅了嗅，然後猛地擡頭，怒目看着雲銜。

雲銜被看的心裡發毛，問了一句：“你看什麼？”

誰知這乞丐突然啐了口唾沫到雲銜腳邊，差點就蹦到了他的鞋面上。

“媽的，真晦氣，沒錢你他媽裝什麼裝？浪費老子精力。”

乞丐罵罵咧咧地走了，爬到剛剛那個被轎子擡進來的狐妖身邊，被一旁的黑狐踹了個狗吃屎。

雲銜将手中的冥币塞了回去，他盯着地上的唾沫，金色的眸子裡蒙上一層陰色。

“不長眼的東西，就不該活這麼長。”雲銜心裡想着，轉身笑着對鶴也道，“鶴也，這乞丐真是奇怪，我們繼續走吧。”

“嗯。”鶴也笑着回應。

他看到雲銜轉身的時候丢出去了一個東西，如果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一張符箓。

兩人在鬼市裡走了一個時辰，逛遍了所有攤位，都沒有找到風時，不過倒是發現了不少可疑的攤位。

“這裡居然也有賣紅果子的，看來那人在仙人醉被端掉後，并沒有就此收手啊。”雲銜将随身帶的水壺打開，給鶴也遞了過去。

“現在還不能确定紅果子是什麼時候流通在鬼市的，要是能聽到點消息就好了。”

“時間還早，我們就坐在這兒，沒準就有口風不嚴的讓我們碰上了。”雲銜笑笑，接過鶴也手中的壺，喝了兩大口。

有時候天不遂人願，有時候随口一說就跟開過光一樣，沒過一會兒，雲銜他們就等到了想等的人。

這是一個臉上撲着厚重脂粉的芙蓉妖，看上去與鶴也他們對面小攤的攤主關系不一般，隻見她一來，排隊的衆人就都散了，鶴也和雲銜為了不引起注意，也往旁邊挪了挪。

“往常的紅果子都有三盒之數，怎麼今兒隻有這麼點？”芙蓉妖嗔怪道。

這攤販是個人，不過面色發青，還尖嘴猴腮的，頭發梳了個高髻，看上去活像一根青椒。

“這都算多的了，你不知道多少人搶貨。”

“之前搶的人不也不少？”芙蓉妖委屈地扭過臉，“我看你是有了新歡，把紅果子都給她留着了吧？”

“哎喲喂，祖宗，我的寶貝祖宗，天地良心喲，我隻可着你一人。”攤販笑嘻嘻地拉起芙蓉妖的手，不停地撫摸着。

“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不過要是真讓我發現你背地裡養别人的話，不管是人還是妖，我通通都殺了，再把你丢進去陪葬！”芙蓉妖的臉上現出狠戾之色，把攤販吓的身子一抖。

雲銜和鶴也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終于知道為什麼那些客人都散開了，原來是背後有一個這麼不好惹的主兒。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裡的紅果子已經被人包圓兒了。

“不過這紅果子數量少就算了，質量感覺也大不如前，你不會是進到假貨了吧？”芙蓉妖狐疑地看向攤販。

“不能不能，聽他們說，是制作紅果子的血參出了點問題。”

雲銜和鶴也幾乎是同時睜大了眼睛，前者手心一翻，手中的符箓微微亮了一下，與此同時，芙蓉妖的腳底也微不可察地閃過一點光。

芙蓉妖不解：“能有什麼問題？死一波換一波不就好了？”

“害，你們女人就是想得簡單。”攤販放低了聲音，不過有竊聽符，還是聽得很清楚，“說是抓回去一個得瘧疾的小孩，結果一同帶回去的那一批都被傳染了，沒辦法，隻能全都火化，上面動了怒，連同那個抓孩子的人一起燒了，所以數量就供應不上了，隻能摻點别的東西。再說換一波哪有那麼容易？馬川的人都謹慎起來了，他們現在準備對夜陵的人下手。”

芙蓉妖白了攤販一眼，陰陽怪氣道：“是是是，就你懂，就你們男人懂，我們女人什麼都不知道。”

攤販立刻慫了下來，從攤子下面的暗箱裡拿出一串瑪瑙手串。

“你看你，我不也是在回答你的問題嗎？祖宗，消消氣，是我的不對。”

瑪瑙的成色極佳，芙蓉妖立刻轉怒為喜：“這還差不多。”

芙蓉妖離開後，雲銜先一步走了過去。

“不好意思，今天的紅果子賣完了。”攤販開口道。

“随便看看。”雲銜答道。

要說這鬼市裡的人，誰還沒個識人的本事？攤販一打眼就知道雲銜不是來買東西的，眯着眼睛笑道：“客人是來打聽消息的吧？”

“你倒是聰明。”雲銜警覺起來，并沒有直接問血參之事，“你在鬼市裡，可曾見過一個叫風時的人？”

攤販神色一變，緊張地掃視一圈，低聲道：“他可不好惹！從青僵隐回來的蠱師，在鬼市裡可以橫着走！”

“是嗎？還挺厲害。”雲銜笑笑，看來風時還真有可能在鬼市裡。

“我勸你還是别打他的主意，小心……”攤販哼了一聲，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既然你都善意提醒了，我也珍惜一下這條命，不問他了。兄弟，還有個事，你知道……血參嗎？”雲銜直直盯着攤販的眼睛。

攤販晃動的小腦袋猛地定住，随後哄着他們道：“走走走！不買東西别在這兒擋路！”

鶴也側目瞥了一下身後，一手摁在桌子上，将攤販的臉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