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出來,雲銜挺着滾圓兒的肚子,不斷贊歎着燒雞的美味。
雖然這頓飯是他們請的,但雲銜并不在乎比賽的結果,反而可以說是意料之中,從投壺再到吃飯,他對喬安洵的了解加深了許多。
這個小少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他是一樣的,身負千山般的壓力,前路未知,又退無可退,所以,他不想讓喬安洵這般壓抑,就像他當初滿腦子都隻有複仇的時候一樣,一旦有一步想不明白走錯,便是萬丈深淵。
從剛剛離開喬府時雲銜就注意到了,鶴也和厲承灡的表情都十分不自然,連飯也隻是草草吃了幾口。
“怎麼了,鶴也?喬兄和你們說什麼了?”
鶴也的睫毛輕輕抖動了一下,他看向雲銜,并沒有刻意隐藏臉上的憂色,靜了兩息,開口道:“雲銜,你知道天機閣嗎?”
雲銜神色一愣,旋即點了點頭,道:“爻山上那個神算子?”
“對。”
雲銜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若說到群山連綿,第一個想到的地方便是南楓,可若是談到詭秘莫測,就非四家環抱的雙子山莫屬了。
所謂雙子山,一山名為蒼月,另一山則名為爻。
蒼月山落有上古仙人遺留下的陣法,鎮壓着成千上萬的妖魔,其中就包括萬妖之首,禍嬰娘娘。千百年來,因得陣法庇佑,妖王伏首,天下太平。
而爻山上布置的陣法是幻陣,故而飄忽不定,難尋其蹤,所以對于“天機閣”的存在,大部分人也隻認為是一個傳說。不過倘若真有氣運加持,找到了天機閣,便可請閣中的神算子為自己蔔上一卦,是福是禍,但憑天意。
雲銜懶的自己去推敲,便直接問道:“天機閣不是個傳說嗎?難道神算子确有其人?”
鶴也搖了搖頭,無奈道:“不是傳說,喬伯父親眼見到過。”
“那……他蔔過卦了?”雲銜有些驚訝。
“嗯,不過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雲銜了然,卦象的内容定是和喬與疏的壽數有關,不過若隻是這件事,還不足以令鶴也如此在意。
“喬知淵最近好像又沒影兒了,不會是在爻山上迷路了吧?”
鶴也笑了下,神色和緩許多:“你都猜到了?”
雲銜歪着頭眨了下右眼,神氣十足地說道:“差不多吧,不過看你這反應,八成是和我有關?”
鶴也微微張口,又閉上,将視線挪開,點了下頭,抱着荷花的手握緊了幾分。
“害,原來就是這個事,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我擅作主張和喬安洵打賭,不舍得花錢了呢。”
“怎會?”鶴也速速扭過頭,聲線明顯地抖了一下。
“額……”雲銜吓的急忙閉上了嘴,他本想調節一下氣氛,不過似乎玩脫了。
鶴也阖了阖眼,墨綠色的眸子像是落了雨的青苔,連帶着懷中的荷花都現出了破敗之感。
“不是……鶴也,我開玩笑的,你知道我不會……”
鶴也沒再聽雲銜講話,沉着臉大步往前走去。
“诶!鶴也!你别……”
雲銜懊悔地拍着大腿,連忙跑着跟上去,可不管他怎麼叫鶴也,鶴也都不理他,即便是拽他的褲腳也不能阻止他停下半步。
“鶴也,我真是開玩笑的,你别生氣,你理理我好不好?”
鶴也的步子走得更快了,雲銜心裡難受得要死,腦子一熱,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竟開始撒潑打滾。
“你不理我……不理我今天就坐在這不走了!反正這天也要黑了,我一個小孩子,細胳膊細腿的,被妖怪抓了吃了都沒人管。”
雲銜邊哭鬧邊打着滾,很快就變得灰頭土臉,不過這正是他要的效果,情到深處,淚如雨下。
一時間,周圍的人紛紛駐足,竊竊私語起來,不住地往兩人身上打量。
鶴也淡淡皺了下眉,心裡道:“他這是在……耍無賴?”
“我才四歲,才四歲!你忍心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裡嗎?就算我犯了天大的錯誤,你罵我兩句、打我一頓都行,可你不能不管我呀,嗚嗚嗚……”
周遭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鶴也撫着額頭歎息,耳尖慢慢上了溫度。
“這位小兄弟,這是你家的孩子吧?你這樣帶孩子可不行,他的媽媽看到會傷心的。”婦人提醒道。
“不……不是。”鶴也連忙擺了擺手。
“不是你家的孩子?”那婦人震驚道,同時看向鶴也的眼神也不再如先前友善。
“不不不,我是說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鶴也讪讪地笑了一下,往雲銜那邊一看,他還在那兒邊蹬腿邊揉眼睛呢。
“如果他是你的孩……”
婦人的話還未說完,一個聲音粗犷的大嗓門便如烈馬般撞進了衆人的耳中。
“哎呀——費那麼多事!老弟,我跟你說,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孩子不聽話就是欠打!”
“你這是什麼意思?虎毒還不食子呢,像你這樣打出來的孩子,不是傻子也得變成傻子。”婦人不滿地回怼道。
“哼,婦人之仁,婦人之仁啊!要都如你們這般嬌縱,豈非他可以當老子,老子才是他兒子?”男人扯着嗓子大喊,連脖子都喊紅了。
“你還瞧不起女人了?你是生過還是養過?有本事你自己生一個去!”